“我想,你還是……”阿文說,“你過幾天去吧,反正現在已經安葬了,到滿七去好些。”
雪梅平靜了許多,她把頭靠在阿文的肩上,輕聲說道:“我知道他們的心思,怕我回去丟人,丟他們的臉,我也不想見他們,哪個村子跟我再也沒有關係了,我娘不在了,我回去幹嘛啊?”
說著,雪梅又哭了起來。
阿文實在是想不出什麼辦法來勸雪梅,想想也不勸了,隨她哭去。心想:這女人也是該哭的,自己走錯了路,做錯了事,傷了娘的心,被全村人看不起,眾叛親離,嫌棄她,鄙視她,是她自己一手道成的,罪有應得。可是,阿文又想:雪梅有什麼錯?不就是當個二奶嗎?那些殺人的、貪汙受賄的、偷雞摸狗的又怎麼樣呢?
雪梅打斷了他的沉思,她說:
“文哥,我還是要回去看看的,我隻到我娘的墳上去燒點紙,敬點香,磕幾個頭……真的,我不進村,文哥。你幫幫我,幫我叫個車吧,我要回去。”
那狗“騰”地一下跳到雪梅的懷裏,用舌頭舔著雪梅的手背。
阿文置身處地的替雪梅想了,覺得她回去也是應該的,他說:
“好吧,你清洗一下,我聯係吧。”
阿文叫月桂扶著雪梅進裏間去洗漱換衣,自己拿著電話本找熟人聯係車,最後他找了市檢察院錢軍,錢軍二話沒說,說馬上過來。
阿文想找檢察院的車好,萬一雪梅去了,村裏有什麼情況,有個警車擺在哪兒,也許好些。
安排好車子,阿文叫月桂上街去買火紙、鞭炮、香、水果之類的祭品,又叫小姐安排了一些飯菜,在梅園陪錢軍、月桂和雪梅胡亂吃了一些。
錢軍是個精明人,一看雪梅那神態,也改了往日插科打諢的德性,悶著跟阿文喝了幾杯酒,也不多說話。錢軍對阿文是有感激之情的,以前錢軍當檢察員的時候,阿文為他連續寫了幾篇通訊文章,錢軍因此當上了反貪局的副局長,本來錢軍早就要報答阿文的,阿文一直沒答應。阿文不是個見錢眼開的人,主要是錢軍事跡突出,感動了阿文,阿文才願意報道宣傳他。黑山市經常有人找阿文寫文章。阿文是能推則推,能躲就躲,他不想把自己搞得很庸俗,沒有檔次和品位,讓人看不起。寫高建那篇文章也是出於無奈,好幾個朋友做他的工作。當然,像這類人的這類文章,阿文是要錢的,而且要得很高。他是想讓人知道,拿筆杆子的也值錢。
吃了飯,雪梅平靜了許多,她笑著感謝錢軍,笑得勉強也很難看。
月桂扶雪梅出門時,那隻哈巴狗跟在後麵“嗯嗯”的叫喚,也想跟著去,雪梅回頭對它說:“雪兒,在家裏待著,啊,乖。”那狗就停住了。
他們出黑山市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一輪碩大的圓圓的月亮已在東山上高高地掛著。
錢軍是輛桑塔納的小車,有八成新,發動機很好,開起來飛快。
阿文和雪梅坐在後排,月桂坐在前麵,大概是第一次坐小轎車,顯得很拘謹,坐在哪兒東張西望。
雪梅走到半路,悄悄地伸手握住了阿文的手,阿文感到她的手冰涼冰涼的,他本想抽開,一見雪梅那樣子,也就隨她去。
阿文發現錢軍時常在朝車內的反觀鏡上瞄,知道他在揣摸自己和雪梅到底是什麼關係,阿文說:
“阿軍呐,好生開車啊,不要東張西望的。”
錢軍一笑不在偷看了,他打開收錄機,磁帶就放出俄羅斯的民歌《三套車》:“冰雪覆蓋著伏爾加河,冰河上跑著三套車,有人在唱著憂鬱的歌,唱歌是的那趕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