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黃昏的日光殘留一絲餘溫,緊隨而來的是無盡的黑暗,就在黑暗快要吞噬天際時,宮門前陸陸續續地來了些受邀的達官貴人們的馬車。
守在宮門前的將士們穿著絳紅色的軍裝,冰冷的鎧甲碰撞之間發出金屬聲,他們正氣凜然地站成兩排,不卑不亢地迎送著官員,“大人們,前方觀月台有請,你們的馬車自會安頓妥當。”
今日是中秋十五佳節舉國同慶的日子,不日前皇上邀請了眾位四品之上的官員攜帶家屬前來參加宮中的中秋盛宴,自然,從一品的刑部尚書也在此列。
隻見刑部尚書所坐的一輛玄色馬車身後跟著一輛淡綠色的馬車,仔細一看,不難發現身後的馬車竟比刑部尚書所坐的馬車還要寬大,簾子也是用的極好的綢緞所造,車頂之間還鑲嵌著一顆玲瓏通透的白玉,但凡有身份之人定能一眼認出此玉便是如今難求的和田玉,難以想象,此車主之奢侈浪費。突然,馬車一陣劇烈地搖晃著,頓時珠翠碰撞,羅裙搖曳。車內的婢女都忍不住伸手扶住車壁,更何況是端坐在上方軟墊中的秦秀麗。
她秀眉一蹙,轉手扶住車壁,怒斥道:“羅三!”
前方驅車之人回過頭來,無奈地看著秦府這位大小姐,她一向都愛雞蛋裏挑骨頭,什麼事都但求完美,府裏上上下下雖敬她的才華和美貌,但大多時候還是畏大於敬。
“小姐,剛才的路坑坑窪窪的,是不好走的。”
秦秀麗上了脾氣,想她十四歲便冠以京都第一才女的稱謂,向來都是在府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物,這羅三竟然當著這些婢女和三妹的麵上反駁她,他這意思,是說自己無理取鬧麼?
“我看你是不想幹了,巧音,回府後就將他辭退!”秦秀麗厭惡地擺擺手,一旁的巧音則是乖巧地應了。
此時,一直端坐在秦秀麗身旁的少女緩緩開口了:“姐姐,何必這般狠呢?”
少女的聲音軟綿而清冷,容貌亦是秀雅脫俗,氣質幽蘭,坐在軟墊上靜如處子,絲毫不差於她的姐姐,甚至更勝幾籌。
“哦?”秦秀麗轉眸看向身旁的秦浣蘇,穿著有些舊的綠色羅裙,發髻上亦是一株發釵步搖也無,隻戴著一朵淡雅的梔子花,看新鮮的程度應該是今日晨起之時在後院摘的。秦秀麗有些動容,這麼些年,她一直在自己身後出謀劃策,竟沒看到她過的日子是如此清苦。她突然意識到,以後要對這個妹妹好點,對自己有利用價值的人應當適宜的給予點好處,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及時的拉上一把,說不定她還會因此感激淋涕不是?
沒錯,正所謂放長線釣大魚,正是此意。
這樣想著,她的臉色微微緩和,柔聲道:“三妹,等這次的中秋宴會圓滿結束後,我便差人去麗珍堂替你裁幾件適宜的衣裳。”
秦浣蘇一副了然地看著長姐,這無視獻殷勤非奸即盜,要知道這麗珍堂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高檔店鋪,非達官貴人不接訂單。她是個聰明人,一下便明白了嫡姐的意思,這不明擺著要自己以後多多在她身後為她謀事,保她第一才女名位得以長久,可是從此以後自己便再無自由之身了。
這麼些年來,秦秀麗所有的名聲都是秦浣蘇一手打造,而一切變化都得從四年前說起。那天中書令和吏部侍郎的夫人帶著自家孩子來府中做客,官家的女孩與平常老百姓不同,平常老百姓家的女孩這個年齡應當是最天真無邪的,可是生在官家的女孩從小便被要求讀熟四書五經、女誡諸如此類的書籍不勝枚舉。因此這些來府中做客的女孩聚在一起開始吟詩作對。
其中一個穿著粉色羅裙的女孩便是中書令的女兒,隻見她若有所思地坐在亭子內,拖著腮幫子看著外麵的桃花園半晌,不一會,便拍著桌子說道:“我出上聯:世外桃園終難覓。你們誰能對得出下聯?”頗為自豪地挺胸一問。
幾個女孩愁眉苦臉,皆對不出下聯。那女孩更是驕傲了,抬眼看向一旁的秦秀麗,見她絲毫沒有一點思索下聯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來刑部尚書的女兒也不過如此,我爹雖說隻是個三品官員,但他的女兒可比從一品的女兒有出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