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吟吟!哚!”
熱血灑在了我的臉上,溫熱的,往下流,有些癢癢的。血腥味充滿了我的鼻腔,挑起我興奮的神經。
“滴答,滴答……”焦禋按熄了瑟音,隻能聽到血液滴到地上的聲音。我站直了身子,甩去鬼赤刀身上的血跡,背回到背上。抬頭,看那半截釘在主梁上劍身,深深地呼出了一口長氣。劍,是好劍,斷麵上一圈一圈如同年輪,中間是一道金閃閃的橢圓,鑄劍師甚至在鍛造時鑄出了劍心。但是對於鬼赤,還是差了點。
公子逸的劍沒能抵擋住鬼赤的利刃,甚至鬼赤連鋒刃都沒有一絲傷痕。而這把寶劍的主人,連劍帶人,成為了兩截,隻是,他的上半截身子還穩穩地坐在他的下半截身子上。公子逸死了。老四,死了。好像一切都結束了,都結束了……
“咈!”焦禋突然站了起來。我戒備地看著他,作好了戰鬥的準備。“你要給你的義弟們報仇了嗎?”我問道,手伸向了鬼赤。焦禋整理了一下袖子,兩隻手卻攏了起來,道:“不,他們不是我的義弟。”
“什麼?”我警覺道,焦禋又在玩什麼把戲?焦禋緩步走過來,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是楚國人。”我點點頭,道:“我知道,你本是易王室的公子。”焦禋笑了,道:“什麼公子,不過是生來就被分派了任務的囚籠之鳥而已。”他看著我,似乎公子逸的死與他毫無關係。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們是義兄弟。”我緊握鬼赤,兩眼緊緊地盯著他,隻要他有稍有意動,我便會撲上去滅殺他。焦禋搖了搖頭,道:“不,不是。當年我來到楚國,楚王封我蕞城,其中有一個條件。那就是要我保護公子逸。”焦禋看著一丈外公子逸依然站立的屍體,一推手,如同尋常人家推開窗戶。“嘭!”公子逸的屍體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推倒在地,“嘩啦”一下,血水四溢。
“但是你沒有保護好他。”我看著焦禋,心中卻暗暗心驚,我自付力量無論如何也使不到一丈外,更別說推倒一個百十斤的屍體。“或許已經不再需要了。”焦禋道,扭頭看向門外天井,神遊在外,表情卻十分嚴肅:“我看著公子逸長大,看著他從一個翩翩公子成長為一個江湖莽漢。血脈的高貴都被他玷汙了,居然和幾個家奴賤民勾結在一起。哼!那些人無非是貪圖他的權勢,認為在他繼任楚王之後能撈上一筆,混個高官做做。這些我看得多了,便由著他玩那些什麼江湖拜把子的遊戲,借給他我的名頭去隨他玩耍,隻是盼著他惹是生非,在外麵給人宰了才好。”
“所以,直到我的出現。”我說道,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圈套中。我一下子明白了粉麵鐵衛說的主人是誰,當時她說,他們的主人並不是老四,其實,便是這焦禋了。為盡到保護公子逸的誓言,焦禋派遣了十二鐵衛保護公子逸,而這十二鐵衛心中了解其主人的真實想法,對於保護公子逸以外的髒事並不十分熱心,所以才會有跟我做交易的一幕發生。
關於那幾個義兄弟之間是否對於公子逸有所利用,此時我倒是認為是肯定的。在知道了老四的真實身份之後我就有所想了,榮華富貴誰人不想呢?與一國之儲君做義兄弟,那當未來儲君即位,怎麼說來也是“義王親”,不論是否被封異姓王或者高官,他們的聲名都會遠揚,門下食客必定踏平門檻而趨。更深一層去想,方謙是個明白人,他明知道逍琦是當今易王的胞弟,卻不願與他一起走,而是寧願呆在這未來楚王的身邊,而且即便年紀比公子逸大,卻作為他的義弟,這已經是很明顯的攀龍附鳳了。或許等公子逸年紀少長,做了楚王,會對這兩個義兄心有不滿,但對於義弟就好得多了。
我也想通了為什麼焦禋不殺我了,他等待的便是此刻,由我殺了公子逸。或許我實在太笨了,焦禋應該是一聽聞我在追殺老四的消息後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所以每次,他都等候著我,逼迫我自身的長進。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鬼赤這個變數,鬼赤或許真的影響了我的心誌,或者說是影響了我的情緒,回想起來,每當手握鬼赤,感受著他的溫熱,心中的怒火都難以克製。第二次與焦禋作戰,手中握有鬼赤的我腦中毫無意識,隻是拚殺,隻是怒火,隻是以命換死,最終焦禋隻得再次重傷我。
焦禋頭微微抬起,顯得一身傲氣,但是對我,卻微微一笑,道:“如今,新的風暴已經掀起,而你,就是其中最關鍵的棋子。”我沉默了,我隻是一個棋子。是的,一直以來,我都隻是一個棋子而已,小時候被人如石子般踢來踢去,少長後學武,再大點參了軍,正式成為棋子,一直到青長山之後,我以為我已經擺脫了棋子的宿命,我以為我可以過著隱士般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沒有。我依然隻是高位者眼中的一顆小小棋子罷了,一顆隨時使用,用完丟棄的棋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