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醫院,四周的空氣都籠罩了一層陰霾。淡淡的消毒水味兒,連角落也逃不開。
阮念白著一張臉臉,唇瓣死死抿著,手上,是還未幹的,溫熱的鮮血。
她剛才,做了什麼……
那個女人,挺著大肚子,溫柔的朝她微笑,說出口的話,確是一把刀。
一寸一寸,將她淩遲,血和肉沫混在一起,那種感覺,痛不欲生。
“我和他的孩子,五個月了。”
“阮念,你費盡心思偷來的婚姻不過是場笑話。”
“他不愛你,你的一廂情願你自以為是的滿腔情意,都隻是個笑話。”
那些話在耳邊又響了一遍。
她一手抱著腦袋,一手捂著胸口的位置。
她瘋了?一個五個月的孩子,小小的,沒有睜眼,沒有出生。
她怎麼能去推她?
穩健的腳步聲,不疾不徐。
阮念慢慢抬起,茫然的臉。
整潔的西裝褲,裏邊是讓人遇之不忘的長腿。
目光往上移,男人身姿頎長,嘴角抿著的弧度淡淡的冰冷驕矜。
接著,四目相對猝不及防。
他的眼,比海深,微微眯著,一眼就好像要將她看穿。
他身後,整齊的幾個隨從保鏢,個個麵無表情板著臉透著一股不怒自威。
她驀地又低頭,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腕。
是她錯了,不該強求。
“阮念。”
他叫她。
溫沉的聲線,透著低糜與疏離,沒有情緒。
她像忍著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一樣,說不出話。
他似乎不急著去問手術中的那個人,隻是站著,一雙長目沉沉看她,像在等她說話。
她又喘了一口氣,閉了一下眼睛,很快又睜開。
扶著冰涼的牆,慢慢站起身,小腹那裏,一縮一縮的疼。
“對不起,是我推了楊幼安,導致她的孩子發生意外,醫生說,你還年輕,你以後……”
你以後還會有的。
喉嚨梗了梗再也說不下去,她吐了一口濁氣,看見他一瞬間皺起的眉眼,淩厲的模樣,五官精致的像是冰冷的塑像,眼底猛的浮上霧氣。
“你要追究責任,我不會推卸。還有,我們離婚。”
我們離婚。
果斷,沒有猶豫。
陳煜垂在身側的手,握了握,慢慢的,又鬆開。
他凝著眼前女孩跟個花貓一樣倔強的臉,嘴角慢慢的揚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認真的?”
她抬頭,投之一笑,“對,我認真的。”
“那好。”
他轉身,走進病房,留給她一個挺拔修長的背影。
那背影,她夢了十幾年。
跟在身後的萬助理不忍她這般模樣,給了她一張紙巾,“阮小姐,一個人回去可以嗎?我幫你叫個車子吧。”
她點點頭,慢慢往前走,細白牙齒依舊緊緊咬住下唇,卻突然被人揪住頭發,還有,一個響亮的巴掌。
“你還我外孫,心腸怎麼這樣歹毒,一個活生生的孩子啊,就這樣沒了!”
原來,是楊幼安的母親。
“我女兒懷了五個月了,那可是個成型的嬰兒啊!”
阮念用力甩開她,一字一頓,“孩子是我的錯,但是請你搞清楚,是你女兒做小三。”
她的自尊,她的驕傲,都不允許她像一個潑婦一樣在這樣的公共場合跟人爭吵。
後邊,是人撕心裂肺的哭聲,萬助理為她不平的憤怒,還有楊幼安的母親,對她,無情的指責。
她心神恍惚遊蕩在街上,亂糟糟的頭發,紅腫的眼和臉,像個瘋子。
“姑娘,快躲開!姑娘!”
姑娘?是叫她嗎?
“砰……”
汽車的刹車聲,人群的驚呼,都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她眯著眼,隻看見藍藍的天,晴空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