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男人和葛晶晶在機場安檢門口細語了一陣,姚鳳獨自先過了門。安檢的門時而“BB”地響,震得人耳神經發麻,尖銳地戳痛人敏感的情緒。
姚鳳回頭,很想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哪怕是郭句點。
“這丫頭以後就交給你了。”
葛晶晶把一個信封塞到陌生男人手裏,男人接過去看了看一大疊紅色的新鈔,露出了一種熟稔的笑容。
“放心吧。”
“嗬嗬,其餘的,她會還給你的,潛力股。”
“那是那是,你推薦的貨,錯不了。”
姚鳳看著葛晶晶上了車,順著回去的方向開走……
沒想到,最後帶走那些記憶的背影,竟是那個對於姚鳳來說,難以辨清麵目的背影。
姚鳳還來不及回過神,陌生男人已經在她身邊碰了碰她的肩膀,拿了行李,然後催促著向候機室走。
陌生男人站在姚鳳背後,那種陰冷冷的感覺令姚鳳總是不自在,頭也不敢回地徑直往前。
忽然敞亮的機場大廳恍若一個時光的禁域,厚重的大門上掛著複古的銅環,什麼都被深深隱沒在前方。
而身後,傳來那些記憶裏的聲音,程虔演奏的《天鵝湖的逃亡》,嚴剛華的吻,郭句點犀利的笑聲,王老六,胡吹風,程思思……
那些與記憶有關係的人事都在這一刻浮出腦海,任其如何也難以揮去。
姚鳳的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原來她從來不是詩人,也沒辦法不帶走一片雲彩。
原來在遠離過去的時刻,她曾經的所有勇敢都會瞬間灰飛煙滅,她也隻能在長長的未來裏憑吊,過去愛過的人,傷害過的人,憎惡過的人。
嚴剛華趕到機場的時候,姚鳳已經頭也不回地走進候機室了。
那十幾秒鍾就變成嚴剛華這輩子所經曆過最漫長的目送。
那些滾燙的字眼在喉嚨裏燒得冒了煙也難以脫口而出,他想喊她,卻失去力氣。
倘若姚鳳知道,到最後還是有一個人想要來挽留她的,她會不會感到些許欣慰?
可是那個人,並不是程虔,也不是任何一個親人,更不是她愛過的誰。
隻是在一個她所不知道的地方,總有一個愛她至深的人。
嚴剛華像是送自己上了極刑場,姚鳳每一步遠離都如同帶走了他心髒的切片,一片一片,被帶走的疼痛和難忍。
任機場的冷氣嗖嗖地鑽進每一個毛孔,才知年少,有些事情你改變不了。
有些人,你留不住。
“嗬嗬,小鳳,你可以靠窗坐。”
“不。”
“怎麼了?聲音都在抖。”
“沒事。”
“不舒服要說啊。”
“沒事,我很好。”
姚鳳摸出自己關了機的手機,按下開機鍵,看著屏幕一點點亮起。
未接電話。
未讀短信。
“媽……我……對不起……”
姚鳳答應了葛晶晶,傲烈的她也如是做了,不再聯係程虔,不再聯係嚴剛華,她不知道這樣的交換意義何在,隻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內心世界忽然空缺了,硬生生地被剜去了生命的支承。
姚鳳看著程虔的短信和嚴剛華的未接來電,時空的屏障在眼前逐漸放大,心痛的感覺也隨之強烈,仿佛是一種關乎靈魂的禁錮,在往後的年年歲歲裏都失去了真實的自由。
“程虔……我……我愛你……”
失重的感覺再一次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姚鳳想象著自己遠離了地麵,那個城市漸漸變小,然後消失……
胡吹風也是這樣吧,不知道他那時何種心情。
離開的人,都是何種心情?
嚴剛華徒步走回去,從機場門前的公路沿行,經過來時的指示牌,看著稀稀疏疏經過的旅人。他們坐在車裏,有的麵無表情,有的談笑風生,有的疲憊不堪。嚴剛華用他沉默寡言的性格,在這花紅柳綠的人世間飄蕩得太久,他本覺得有了陽光,卻在姚鳳離開以後忽然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