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5:分班(1 / 2)

記憶裏的盛夏,不僅僅是《夏至未至》裏的光年,被淺川的一棵棵香樟樹蠱惑後相信了,什麼是悲傷。

高二的學生,往往左手拿著數不盡的試卷和講義,右手拿著筆,墨水悄然流逝,在一張張紙上寫一個個字,用一根根筆芯,念一筆筆祭奠。

他們一直在擔心和害怕,時光會不會就這樣停駐不前,或者似箭如梭。

吳語漠才明白,原來一個女生,靠平平的成績在理科班裏,永遠掙不到最好的名次。字形的扭曲之間落下的痕跡,很快就會被第二天浩瀚如洪的水湮滅,知識帶給人們充實而又虛荒的感覺,或許變成了最後在手裏的一張薄薄的紙片。

她什麼也沒打算留下,也什麼都沒打算帶走。

胡吹風常看著語漠望著試卷的影子,不禁有種想哭的感覺。他是如此自由,在學校複雜的人際裏,和繁重的作業麵前,他一個輕佻的微笑和一句無心的謾罵就可以化解。可是在語漠麵前,他很渺小,總覺得那個女孩的身體裏,藏著自己永遠也找不到的堅強。

悲劇,就是把美好的事物,在現實麵前捏碎。

當語漠第一次月考掉到年級一百多名後,胡吹風卻跑到了年級五十名的位置,世界第一次給了她一種無力把握的痛感。

語漠的內心抽象化地被置於一個沒有任何人的地方,喑啞,安靜,四周無聲。書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來,不是10086就應該是胡吹風了。

“你還好吧?”

“……”

語漠什麼也沒有回,要怎麼告訴他,她其實不好呢?

往後的時光裏,每當鮮紅的分數落在試卷的右上角,一次又一次的打擊,被超越和不放棄追趕,變成了吳語漠唯一能為青春做的事情。

“我不想再用手機了。”吳語漠把白色的iphone還給了胡吹風,聲音微弱。

胡吹風看了吳語漠一眼,他明白,語漠在乎學習永遠比在乎自己多。

於是在一個普通的午後,陽光還是呈現出直射狀態,空氣裏還是看得到細小的塵埃,滴滴點點的事情不斷地暈染開來,在青春素潔的麵上劃割,容顏不再。

胡吹風收回手機的那個下午,他約嚴剛華一直打球打到晚自修結束。汗水和夜色模糊在一塊,球聲回響在球場上,砸碎了靜謐。

“你說,為什麼,女生就是不懂我們!”胡吹風踩著籃球,和嚴剛華坐在石階上,他一次又一次想起和語漠的種種,包括一個暑假裏,他都和語漠在一起。他們一起補課,一起逛公園,一起走過大街小巷吃好吃的東西,分享小時候的故事……

胡吹風以為,他和語漠發生的事情,已經足夠多了,多到有些難分彼此,形影不離。

可是當語漠把iphone還給自己的時候,那轉身就走,不由分說的背影,讓他明白了,她到底還是那個第一眼就能令夏天凍結在冰窖裏的女生。

嚴剛華沒有接話,他也不曾有任何立場,當一個人那麼遠遠地注視著另一個人,無論她是靠在另一個男生身上還是為另一個男生喜怒悲泣,他永永遠遠都在一旁靜默地等候。

等候太久了,都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活著的可能。

胡吹風瞄了一眼嚴剛華,哀歎了一聲。轉眼高二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許多事情都是在重複著高一的忙碌,隻有越來越多的作業和難度係數飆升的考卷,讓人感覺到時間依然繼續著……

“老兄,你會等那個姚鳳多久呢?三年?三十年?別說一輩子。”

胡吹風的玩笑話彌散在夜色裏,嚴剛華沒有目的地順著暗淡的燈光看去,長長的兩個人的影子斜斜地映在水泥地上。

三年,三十年,一輩子……

嚴剛華覺得,這是一生中做過的難度最大的選擇題。

郭句點來到了另一個新班級,這個班級嶄新得就跟高一剛剛來到X中一樣。陌生的麵孔和陌生的教室,隻有課桌上貼著的課表還提醒著自己,已經是高二了。

很多事情就像是一場夢,在過去的日子裏明明發生過了,醒來卻一切恍然成空。

那麼記憶猶新地愛過一個人,他帶著孤傲的輕淡味,走在校園裏的林蔭道上,先是一個人,後來變成了兩個人,可惜卻不是自己……

郭句點知道,如今手裏什麼都不剩下,她扔掉了那些明信片,記載著多少個日子裏自言自語的對白,大膽地表示著心意,期待可以在一個真正屬於兩個人的一天晚上,全數奉上,那樣會不會讓程虔感動一番?

可是當文科班的教學樓和理科班的教學樓遙遙對望,中間隔著一條長長的綠化帶,樓上樓下是幾十級樓梯和一段誰都不願意跨越的漫長等待。

郭句點無數次對自己說,忘了吧,就當那是長大必經的過程,燃燒自己的心去苦苦地守著一份渺茫的希望,心灰散滅的時候,隻為那當初愛過。

多少場美麗的幻滅,僅僅發生在高一和高二之間,時光不曾預示一切結束,一切自然而然地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