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有一個引領者,這個人就是我的嶽母。
她說:“唱歌那個就是我漂亮的女兒,這個傻子卻不跟她住一個房間,不跟她睡在一張床上。”
我想告訴他們,那是她作為一個女人的泉水已經幹涸了。但我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汪波土司自言自語,說:“天哪,我的朋友怎麼會這樣?”
“你的朋友?我不懂堂堂土司為什麼要把他當成朋友。他不是土司,是傻子。”女土司說起話來,聲音還像少婦一樣嫵媚,有了這樣的嫵媚,不管內容是什麼,聲音本身就是說服力。何況內容也有誘惑力:“我死了,位子就是她丈夫的。每當我想到這傻瓜要成為茸貢土司,整夜都睡不著覺。長久睡不好覺叫我老得快了,臉上爬滿了皺紋,男人都不想要我了。可你還多麼年輕啊,就像早晨剛剛升起的太陽一樣。”
我本該聽他們還談些什麼,卻在溫暖的陽光照耀下睡著了。
醒來,已經是下午了。
女土司看著我冷笑,她說:“我們這些土司,不是你的客人嗎?可你卻睡過去了。”
我想說對不起,但我卻說:“你怎麼不回自己的領地,有人在你麵前睡覺就殺了他。”
女土司說:“看看這傻子怎麼對自己的嶽母吧。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有多麼美麗,也不知道嶽母需要尊敬。”她充任了一個煽動者的角色,她對土司們說,“他想叫我回去,我不回去。我是他請來的,我們都是他請來的。他該有什麼事情,沒有事情把我們這些管理著大片土地和人民的土司請來是一種罪過。”
女土司一句話就使土司們被酒灌得昏昏沉沉的腦袋抬了起來。
汪波土司把臉轉到別處,不敢和我對視。
還是拉雪巴土司說:“我這個土司沒有什麼事做,我認為土司們都沒什麼事做。”
土司們都笑了,說他不配當土司,叫他快把位子讓給更合適的人。
拉雪巴土司不羞不惱,笑著說,自從當土司,自己實在沒有做過什麼事情。他說:“你們又有什麼腦子好動,地盤是祖先劃定了的,莊稼是百姓種在地裏的,秋天一到,他們自己就會把租賦送到官寨,這些規矩也都是以前的土司定下的。他們把什麼規矩都定好了。所以,今天的土司無事可幹。”
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說,麥其土司種鴉片是不是有事可幹。
拉雪巴土司搖著肥胖的腦袋說:“嗬,鴉片,那可不是好東西。”他還對我搖搖頭,重複說,“真的,鴉片不是好東西。”他對女土司說:“鴉片使我們都失去了些好東西。”
女土司說:“我並沒有失去什麼。”
拉雪巴土司笑了,說:“我失去了土地,你失去了女兒。”
女土司說:“我女兒是嫁出去的。”
拉雪巴土司說:“算了吧,誰不知道在女土司手裏,美色就是最好的武器?”
茸貢土司歎口氣,不說話了。
拉雪巴土司說:“反正,我跟著你們這些人動了一次腦子,結果,餓死了不少好百姓,失去了那麼多土地。”
我說:“我想知道你們想在這裏幹點什麼,而不是討論過去的事情。”
土司們要我離開一會兒,叫他們來討論在這裏該幹點什麼。我想了想,既然自己不知道該幹什麼,就叫他們決定好了。我說:“小心一點,土司們好像越來越容易犯錯誤了。”說完。我下了樓,帶了書記官在街上走了一圈。順便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我認為這些事情都是值得記下來的。
他同意我的看法,他的眼睛說:“剛有土司時,他們做出什麼決定都是正確的,現在,他們做出什麼決定,如果不能說是錯誤,至少是沒有意義的。”
我盡量在街上多逛了些時候才回去。土司們卻沒有做出任何決定。一部分人想做事,另一部分人卻什麼也不想做。而想做的人所想的事又大不相同。不想做事的土司們說:“家裏沒有什麼事,這地方很熱鬧,就在這裏多玩些日子。”
汪波土司下定了決心,要幹件什麼事情,他平和誠懇的眼睛裏閃出了興奮的光芒。
我派人去請戲班,搭起了戲台。
我還在草地上搭起帳篷,前麵擺上機槍、步槍、衝鋒槍、手槍,誰高興了,都可以去打上一陣。
但我還是不知道請這些人到這裏幹什麼。
關於這個事情,我真動了腦筋,但想啊想啊,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就不再去想了。
而我美麗的妻子又在曼聲歌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