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氣得臉色變了幾變,本來有些心虛,不料他竟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反而想笑了——我說:“這倒奇了!我從小在冼家長大,若不是冼家的人,大哥他們養我做什麼?”
他恨恨地推了我一把,從懷中掏出一個香袋打到我身上,厲聲道:“你看看這是什麼?!”
我莫名其妙地拾起香袋,看了半天卻看不出有什麼出奇的地方——這東西顏色、做工都很一般,仔細看,綢麵有些褪色不說,針腳竟還露在外麵!我心想:這不是檀音自己做的吧?頓時有些想笑。抬起頭來,卻見他正緊緊地盯著我。
他用又氣又恨又有些期待的眼神望著我,叫我一陣不自在。我打開那香袋一看,見其中還有一塊絲緞,再打開絲緞,上麵卻是一個日期,像是誰的生辰,我問他:“這是誰的生辰,好眼熟呢!”
他伸手來用力敲我的頭:“不就是你的生辰?!傻小孩,你爹唯一的遺物你都不認得!”
我又是一陣想笑,真懷疑他中了邪:“這人比我還小兩歲呢,怎麼說是我?況且我爹爹活得好好的,你沒事咒他做什麼!”
他照我的頭用力扇了一下:“你怎麼這麼傻?!”頓了頓,又道:“冼家那個不是你爹,你真正的爹早就死了!那人那麼疼愛你,可憐你卻被人蒙在鼓裏,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他說得痛恨,我卻沒什麼感覺。我就事論事:“若真是這樣,大哥他們為何騙我?”
我心裏清楚地很,論才華,大哥他們根本不缺我!
他揚頭哼了一聲:“那人本來就同冼家有些交情,你出生時,他正被仇家追殺,他逼不得已,隻好把你托付給冼家。”
我隻當是聽故事,好笑地問他:“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他輾轉認識了我,才勉強找到了一個藏身的地方。隻是當時冼家已經將你安排得十分妥當,他一怕王宮中環境複雜,二怕仇家找上門來,所以不敢貿然將你接回來帶在身邊。隻是他十分疼愛你,雖然無法親自撫養,卻常常向冼家人打聽你的消息……”他說到這裏,眉宇間染上一抹愁色——若不是我知道他一向精於做戲,恐怕還真被他騙了去!
不過他這個故事倒編得出奇,我有些興趣,所以興致勃勃地繼續問:“那麼再後來呢?”
“再後來……”他悵悵地歎了一口氣,似乎沒有發現我根本不信:“再後來他重病纏身,自知時日不多,所以將你托付給我,叫我立誓:一有機會就去冼家接你。可惜我總是走不開;偶爾得空,也因身邊環境複雜,所以不敢勉強將你接來……”
“那你現在怎麼來接我了呢?”我逗他。而他竟然沒有聽出我話中的調侃之意,還悵悵地說:“現在雖然不甚安穩,但是好在我身邊人少,我親自看著你,想來總不會出什麼差錯。”
我看他裝得挺像那麼回事,終於忍不住抱著肚子笑起來。他見狀愕然,皺眉大喝說:“你瘋了不成?聽見這種事情,竟然還笑得出來?”
我不理睬他,隻彎著腰笑我的。待我覺得笑夠了,才慢吞吞地直起身來拍拍他的肩:“臨終托孤,感人肺腑,這個故事倒編得不錯!”
他聞言,錯愕轉為憤怒,揚手便要打我。我也不怕他——我眼明手快一把攔住他,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該慶幸我不信你這一套話!”我說——我還從來沒有這麼無畏過——“如果我信你,如果我知道你當初帶我下山,不是因為我本人,而是因為我是誰誰誰的兒子,你以為我會感激你?”
“不。我不但不會心懷感激,反而會怨恨,會立刻回去!”
我說:“我不要別人因為這種理由可憐我、照顧我!”
……
大概是說得太鄭重了,檀音竟然被我怔得說不出話來!房間裏一片安靜,使我說完這些話反而後悔了起來。我想:我何必這麼認真?這不擺明還是相信了他的鬼話?想到這裏我一陣懊惱,所以也不管他怎麼想,一跺腳就轉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