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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不知從哪兒流瀉出一陣柔和的樂聲,指引神魂回望剛才所拋棄的一切,於是仿佛看到城市、國家、山巒、河流都化作黑點,被遠遠地拋在腳下,而大地廣袤無垠,一直連接到蒼穹盡頭……

這氣勢磅礴的世界,直到曲聲結束,還在我眼前流連不去。我閉目品味了很久,才覺得神魂慢慢歸位。睜開眼睛時,看見那白衣青年仍沉浸在琴聲中,再望向檀音,隻見他早已把剛才所彈奏的一切全部丟開了,正神色誇張地哭喪著臉揉手呢!

我見狀,頓時沒好氣地捶了他一拳,說:“你這人!”

他十分無辜地回望我,問:“什麼?”一邊說,一邊還把手伸過來讓我替他揉。我打開他的手,他便苦著臉小聲抱怨:“你不知道這曲子有多難彈!尤其是中間那一段,要一聲比一聲激越,最後上升到頂點,我當初學的時候,便差點把手彈斷,幾年沒有練習,如今突然撿起來,還真是難受!”

他這樣一說,還真激起了我幾分同情之心。

我替他揉了一回手,禹從文、奇和那白衣青年也依次從曲中回過神來。

禹從文大聲叫好;奇也難得點頭微笑;而那白衣青年,早已深深一禮,甘拜下風了——

“說起來真是慚愧,”那白衣青年道:“我往日自負琴藝高超,今日聽君一曲,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往日的自己,正如井底之蛙,十分可笑。”

“你不必妄自菲薄,”檀音安慰他說:“實不相瞞,我所擅長的,隻有這麼一曲。”

“隻有一曲?”那白衣青年聞言十分驚訝:“你竟然精通琴藝,怎麼會隻擅長一曲呢?”

檀音一笑,模樣看起來狡猾無比:“你若願意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便告訴你!”

那白衣青年聞言,十分爽快地說“好”,於是檀音指著地下鋪設的絲綢正色道:“這絲綢上的四角菱花,是我檀國王宮內才織得出的獨特圖案。你既有我王家專用的綢緞,又隱居在岐國境內——你到底是誰?”

那白衣青年似乎沒有料到檀音竟然作了這樣一番詰問,當場臉色一變,說:“你又是誰?竟然如此熟知檀國王族!”

檀音一笑,說:“明明是我先問你的!”

那白衣青年聞言一愣,隨即歎了一口氣,道:“算了,想來事到如今,便是告訴你也沒什麼關係。我確實和檀國王族有一點聯係,因為我爹爹曾教過檀國君一段時間。這些綢緞和一些其他的用具,都是檀國君那時所贈。”

“檀國君有好幾位先生,不知你爹爹是哪一位?”

檀音口氣雖然隨意,但我仍從他神色中探出一點焦急的情緒。

檀音似乎特別重視其中一位呢,我暗自想。

那白衣青年聽見檀音這樣問,又是一愣,似乎沒有想到該如何回答。隔了好久,他才低低地感慨:“如今說起爹爹的名諱,怕是沒有幾個人知道了!”頓了頓,又道:“我家爹爹,便是名喚錢緒的那一位。”

我不知道別人如何,反正我乍然聽見錢緒的名字,馬上就是一陣眩暈——

錢緒啊錢緒!

此人正是製定岐國新法,最後因新法被人構陷至死的那一位!

我對此人的仰慕,早已到達了說是傾心也不為過的地步!原本就恨這位高人死後沒有留下什麼東西供自己憑吊懷念,如今竟然被我碰到他的兒子,且這名人之後就站在自己眼前——

我的第一反應便是衝過去握白衣青年的手!

不料我快,有人比我更快!我還沒行動,檀音已經搶在了我前麵——

檀音一把捏住人家的肩,激動地說:“你是錢先生的後人?”

那白衣青年被我們激動的表現弄懵了,愣愣地說:“是。不知你是……”

不待他說完,檀音便道:“我便是檀國君!”說著,一把抱住人家,道:“沒想到……真沒想到……”話沒說完,這一向驕傲的人,竟然當場哭了!

檀音哭了!

這個事實可把我結結實實地嚇到了!

我愣在當場,傻傻看著他抱住我心儀之人的後代說話,直到被奇推了半天,才慢慢回過神來。

而這個時候,那兩個人早就攜手走遠了。我指著他們的背影問禹從文和奇:“我沒看錯吧?他確實哭了?”

禹從文點點頭,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說:“是哭了,我看得真切。不知為何,當日他抱著昏迷的你發瘋,我還不覺得肉麻;如今麼——”他打個寒顫,感慨:“真是令人齒酸啊!”

齒酸麼?我倒不覺得;我隻是沒有料到,檀音——那個檀音,竟然哭了!

看來錢緒對他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人物了!可是當日我提起新法時,怎麼沒見他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