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是昆吾山的夜晚,上古神山本無晝夜,不過是我和蘇音的個人喜好罷了。蘇音,我的阿姐。不過,我並不喊她“阿姐”,而是稱呼她“蘇蘇”。一隻活了十七萬年的鸞鳥,和一隻已經活了十九萬八千六百一十三天的老畢方。怎麼都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生物嘛。
“睡了三個月,你倒也舍得醒來?”我聞聲看去,正是身著一抹天藍的蘇音,她含著笑意坐到我的床邊,不動聲色的搭了我的脈,靜默了一會兒,言道:“可以下床了……”我見她一臉如釋重負的模樣,不免有些疑惑,揉了揉額頭,問道:“你說我睡了三個月?可是我怎麼記得我們昨天才把酌尹給封印了呢?蘇蘇,你逗我吧!”
蘇音沒有說話,有些疑惑地看著我,遂道:“酌尹?他在七萬年前就已經被我們封印了,你忘了?阿初,你莫不是閉關閉得都失憶了吧?”這下子輪到我一頭霧水了,蘇音不是個會開玩笑的人,我閉目思索了一番,委實尋不著什麼東西,再往深處想,便覺得頭有些疼,一陣恍惚,便又摔在枕頭上。隻見蘇音一臉關切和擔心,我抿嘴笑了笑,道:“或許真如你所說吧。不過沒有關係,應都是些無關緊要的……”
蘇音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幫我掖了掖被子,道了一句“好好休息”,便推門離去。
我醒後的第七天,也正是我下床的第四天,我正采清露回來,便見一摞疊得如一座小土堆一般的請柬,蘇音坐在桌旁低頭繡著花樣子,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怎麼回事?”我疑惑的看著桌上那摞東西,問道。
“不曉得是那個該死的將你出關的消息泄了出去,喏,都是來請你賞臉的。”蘇音淡淡道,仍是低頭做著自己的事兒。
我有些無奈地讀了嘟嘴,喃喃道:“早知道這兩天就不出去溜達了……”話剛說完,便見蘇音嫌棄的白了我一樣,一副“你自作自受”的模樣,我無奈的聳了聳肩。她從裏頭抽了一張遞給我,“你瞧,西山的新主子送來的,他媳婦兒正好是你醒來的那天給他生了個小子。”我粗略地看了看,便丟在一邊,她又遞了一封給我,“天孫的百歲酒。”我放到一邊,又接過另一封,“九華神君相媳婦兒的。”我默默放到一邊,隻見她又要遞給我下一封,我抬手製止了她的行為,笑道:“你挑一個,我挑一下,其他的誰愛去誰去吧!”語畢,隻覺一陣頭疼,似乎蟲豸在噬咬神識,這幾日時常如此,倒也是快習慣了。
蘇音覺得我說的有些道理,便從中隨手抽了一封,是百花仙子的酒會,嘖,她倒是好神品。我見地上掉這一張請函,隨手撿起,“就這個吧……”言罷,翻開來看,我隻覺整個人都不好了,丟到蘇音麵前,苦笑道:“神品不如你。”
蘇音翻了翻我那張請柬,不由的笑道:“九華神君可是神界數一數二的大眾男神,你去捧著場子,他自會謝你。”我對這個名號卻不大有記憶,遂問道:“照你與我說的時間來推算,九華神君不是早就沒了嗎?”
“這位是五萬年前上任的。你可知青丘幺姬梓梨上神?”蘇音問道。
我抿了一口茶,點頭道:“自然曉得。我縱然失憶,也不至於此嘛。”
“這位神君便是梓梨上神的兒子,喚作‘安歿塤’,你當真不識得?”蘇音偏頭看向一臉茫然的我。“待見了便知道了,這會子倒真是沒有印象。”我苦笑。
“順順你的毛,理理你的衣裳,可以去了。”蘇音言罷,便回自個兒房裏去了。不必想也知道,她是去好好梳洗打扮,百花仙子的酒會,自然是爭奇鬥豔的,她這般心高氣傲,當然不肯屈居下風。倒是我並無她這般閑情雅致,去屋裏尋了個大件當作見麵禮,便招雲出了昆吾山。不知道是我久未駕雲還是今日的神品真的出了問題,總之和禦劍而行的安燮神君撞了了正著,這朵不甚給力的雲被他的千魂劍捅得七零八落,好在我是個聰慧的神仙,及時穩住了身形。不然,從這十萬八千丈的高度摔下去,還不得回爐重鑄嘛!
“原來是靡初,許久不見了。這般匆忙,不知往何處去?”安燮神君立於千魂劍上輕搖折扇,風度翩翩。安燮神君實喚“安少磬”,乃是洞庭赤龍族一脈,後自稱“安燮”,久而久之,眾人便喚之為“安燮神君”,又創濯陽宮授課諸神山最優秀的弟子,可謂是神界最受女仙傾慕的一位神仙。
“去赴宴。”我晃了晃手中提著的錦盒,“你呢?”
“彼此彼此,天孫的百歲宴,秦瑋非要我去與他喝酒,不得不賣他個麵子。”安少磬笑道。我轉了轉墨瞳,嘴角微微上揚,跳到他的劍上,“不妨我同你一塊兒去吧,反正去哪兒都一樣。”少磬自然沒有什麼意見,雙指在千魂劍上施了個訣,便繼而禦劍而去。“阿音怎未與你一道兒來?”他又複問了這麼一句。蘇音與他有同門之情,見到我自然免不得要問上一問。
“噢,她啊……去和百花仙子喝酒了。”我兀自翻了個白眼,隻聽得安少磬調侃道:“莫非你神品不好?”我不動聲色的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他“啊”的叫了一聲,回頭瞪了我一眼,我輕笑:“神君眼光如炬,這都看得出來!”耳畔隻有呼呼的風聲,有些無趣,我便抱著逗逗少磬的心思,言道:“我說,安燮神君可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愈發牙尖嘴利如個婆娘了呢!”
“彼此彼此,數萬年不出昆吾山的姑姑一如往昔,嘴不饒人。”安少磬回道。我同蘇音皆由伏羲大神和女媧大神羽化時最後的神息所出,故而仙神二界,皆喚我二人為“姑姑”,以表我二人身份尊貴。
一路上我同安少磬一人一句,互不相讓。他禦劍速度極快,不過須臾功夫,已到南天門。宴會設在五重天上,千魂劍攜我二人扶搖直上,一下子便到了。
“擎渲伯伯。”我剛跳下千魂劍,便見少磬同不遠處的青丘之主,擎渲帝君打招呼,倒是好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