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欽的葬禮上,林樂歌穿著一身黑衣靜靜的立在棺木旁。江家是大家族,江浩欽的棺木是上好的金絲楠,雖然隻是半個頭骨,並上浩欽生前衣冠,但還是封訂的極好。林樂歌看著眼前江浩欽的黑白像,在層層白帳下,冷硬的嘴角輕微上揚。他生前很少笑,沒想到,遺像上的笑容做的如此逼真。
從早上就有不少人來拜祭,大多是江家的親友,也有些官場商場上的點頭之交。林樂歌不遞香,不還禮,隻是木然的站著。她的表情很木然,無悲無喜,隻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江浩欽。江家人各忙各的,禮數周全,卻沒人來打擾這位大少奶奶。
外界對這對政治聯姻的夫妻本就不甚看好,加上四年前江浩欽毅然離家,剩林樂歌這個江家長孫媳婦,從接手江家產業,到如今支撐著整個家族。如今看林樂歌並無悲色,隻道這個精幹的女人,倒也真是心如鋼鐵。
不知道站了多久,林樂歌突然回了神,精致的臉龐茫然的轉向上香的賓客,恍然間,才想起,這是在浩欽的葬禮上,她不得不承認,浩欽死了,她的丈夫,她的愛人,一個人,走了。
“江浩欽,你怎麼這麼不守諾言,當初……當初我們是怎麼說的……”林樂歌看著江浩欽的遺像,淺聲呢喃。“你不是說,你會好好的回來的?你不是說,隻要我肯等你,你就會回來的?我等了,我等了你四年,等回的,是你的相機,你的遺骸,你的葬禮。江浩欽,你怎麼舍得?你怎麼舍得留我一個人……”
林樂歌的聲音很輕,近乎耳語,旁人隻看到她嘴唇在動,卻不知道她說的什麼。
“煙花三月霽,浩欽,你說三生三世永不相棄,如今,這算什麼?”鏡框裏的江浩欽還在笑,笑的分外明媚。明媚?浩欽的笑容什麼時候明媚過?他向來冷硬,臉上的線條,喉間的聲音,都很硬,他笑起來倒不如不笑好看。
“嫂子,回去歇歇吧。”江銘宇走到她身邊,輕聲說。
林樂歌恍若未聞。明天,江浩欽的棺木就要下葬,從江浩欽的遺骸被運回來,從林樂歌拿到那份dna檢測報告,證實那半個頭骨確實是江浩欽的時候,林樂歌就開始忙江浩欽的葬禮,事無巨細,親力親為。很多人看著,都不明白林樂歌在堅持什麼,江浩欽死了,她也還是江家的長孫媳婦,老爺子早將江家交給了她。
“浩欽,你告訴樂歌,是誰害了你?你告訴我,是誰讓我今生都不能再見你?”
江銘宇聽了大半,林樂歌向來清冷,對人對事都不熱心,四年來,看著她出入商場政界,大多冷清著麵容,話不多,句句切中要害。此時此景,林樂歌的傷在眼中一泄而出,江銘宇愣了,看著這樣的嫂子,江銘宇愣住了。
“浩欽……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我還是見不到你了。我們說好要去的那些地方,都去不成了,你說要給我拍的那些照片,都拍不成了。這四年,恍如一夢,你去了,我……卻還活著……”
江銘宇看著林樂歌,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說話,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了。這幾年的相處下來,竟不知道她與大哥的感情深到這個地步。退一步想,江銘宇能離開江家,踏上尋夢之路,確實是這位嫂子促成的。
“嫂子,節哀吧……”江銘宇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們兄弟感情小時候很好,大了之後,大哥被迫離家接受接班人教育,而一去十年,兄弟感情,便淡了下來。如今大哥去了,江銘宇不能說不難過,卻也明白生死有命。
林樂歌點頭,轉身,向外走。靈堂裏一時靜極,林樂歌仍然保持一貫的風度,昂著頭,眼睛平視前方,黑色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麵上敲擊出均勻的節奏。
江銘宇沒有跟上,隻是站在那看著她的背影,一時間無數個想法湧上心頭,到最後,清晰成一句話,“她合該是個受人仰視的女人。”
林樂歌沿著馬路一直向前走,仍是一步一步的,堅實的踩在地麵上。腦海中都是浩欽的樣子,他的臉,他的聲音,他調笑的表情,他的身體,他的溫度,他的一切一切。林樂歌一直走,沒有淚,沒有恨,沒有悔,隻有滿滿的疼痛,滿滿的傷悲縈在心頭,揮散不去。
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闖進林樂歌的耳朵,她想躲,已經來不及,看著黑色的奔馳車撞上自己。林樂歌瘦弱的身體在空中畫了一個優美的弧度,正如同她平日一貫的優雅相同,最後狠狠的摔在地上。
林樂歌感覺什麼東西從身體裏不斷流走,眼前似乎有很多人,耳邊一片嘈雜聲。“煙花三月霽,三生相守,三世不離。浩欽,你來接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