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大康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雪。
披披揚揚，如蓋如灑，似要把整個世界都覆上不染纖塵的潔白。
沿著一片爬滿枯萎薔薇花枝的宮牆走過，白允不知道是哪，隻覺得雖是料峭寒冬，但來年春天，這裏必定如火如荼，熱熱烈烈地開滿薔薇花。
他不由伸手去，不一會，掌心就積了一層柔軟。純白冷冽，似含暗香，輕輕地，他便笑了。
突然感覺有人在看自己，白允回過頭去，那片宮牆開的側門旁，站著一個小女孩。
她一身的粉白鮮妍，披著純白鬥篷，大帽子並沒有戴，上麵柔軟的白色細絨就飄搖在她頸邊臉旁，襯著她的巴掌大的小臉，粉嘟嘟的格外可愛。
他一時有些發怔，小女孩走近兩步，抬起頭看他。感覺似有暗香浮動，很淡很淡，又確實存在的薔薇花香。
仿佛才清醒，白允俯身行禮：“見過公主。”
小女孩衣服是上好的蜀錦，袖口用暗紋手法繡出精致細膩的雲紋，會隨著主人的動作飄搖出雲卷雲舒，格外賞心悅目。而這雲紋，是雲來國皇室的標誌。
她卻隻看著他，目光漸漸帶了疑惑：“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但話還未落，一大團雪就砸到白允頭上。
原本束得整齊的長發一下子就散開了。
碎雪落盡脖頸，又被融成冰水，貼著肌膚滑過。刺骨般的冷，他仍隻是垂著眼，不做一聲。
幾個少年嬉笑著走過來，不過都十三四歲的年紀。為首一個衣著華貴，年輕俊秀的臉上朝氣蓬勃，卻也傲氣非凡。
“哈哈，看他那傻樣。”少年笑鬧著，待看到他身後還站著的人時，卻有些慌亂了。連忙收斂住玩鬧的神色，恭敬行禮：“寒薇公主。”
少年是戶部尚書陳達的獨子陳清遠。清遠有三個姐姐，他是小幺兒，又是老來子，父母寵溺之下，性子可以說無法無天。
薇寒示意白允起身，甚至親手幫他掃了衣服上的落雪。她不理仍跪在雪地的一行人，清遠不平開口：“他不過是個人質……”
“公主恕罪。陳公子玩鬧慣了，適才不過是玩笑話。”另一個少年打斷了清遠的話，也十三四歲的年紀，名為楊卓誌。他眉宇清俊，卻自有穩重的痕跡：“這位是大康的慕容王子。他初到雲來，陳公子不熟也是正常的。”說著也向白允行了禮：“方才是我們沒看清，殿下莫怪。”
慕容白允？大康為了借兵送到雲來的人質。就是他麼。
白允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用舊衣服番新做的，披的黑色大氅邊緣都拖了線，根本不耐寒。他麵上蒼白，唇色泛青，開口卻依舊淡然：“公子言重了。”
見寒薇不說話，清遠又忍不住道：“卓誌何必這麼客氣，一個人質，他哪配讓你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