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漠遇險
西域邊疆。在一望無邊、流沙起伏的沙漠中肅靜而有秩序地蜿蜒著一隊人馬,共百來人左右,有男有女,裝扮有異。遠遠看去,像一條蠕動在沙麵上色彩繽紛的長蛇。隊伍中最起眼的是中間那乘八人抬的華麗的大轎,絳紅的轎身上繡滿朵朵豔麗的牡丹,四麵的牡丹中各伏著一隻臃懶富貴的金鳳,轎頂的黃流蘇在豔陽下熠熠生輝。單憑這頂轎子就不難看出轎內人顯貴的地位。轎子兩邊各跟隨著一個打扮齊整的年輕丫鬟。再旁邊和轎子並駕齊驅的是一頭強健、彪悍的黑馬,馬上人一身黑衣,頭上戴頂黑鬥笠,鬥笠邊沿垂下的黑紗將麵容遮得朦朦膿膿的。轎後是一隊帶刀的兵士,由兩名校尉騎著馬帶領著。此刻已近午時,沙漠中萬裏無雲,豔陽高照,人和馬都被炙烤得汗流如雨,汗水又很快被高溫蒸幹,人舔著枯幹的嘴唇,馬大張著嘴喘氣;被炙烤得冒煙的沙粒燙得人腳幾乎不敢踏上去,每踏一步就疼得呲牙裂嘴。但即便在這種環境下,整個隊形依然是肅整有序的,沒有一人敢出聲抱怨,人人屏息斂口,強撐著向前。終於,轎內人似乎意識到了眾人的艱辛,輕呼道:“蕭兒,歇歇吧!”蒙麵人應了一聲,揚起馬鞭往後一指,朗聲對轎後護駕的官兵道:“大家停下來稍歇!”頓時,整個隊伍像散了架似的,在沙漠上東倒西歪地歇息著。
龍蕭蕭皺著眉望著眼前的一切:就這點苦都不能吃,爹手下的這些人真是越來越不堪了!她帶著不悅的心情翻身下馬,解開係在馬肚子上的水囊,趨身往轎前,丫鬟連忙打起轎簾,龍蕭蕭道:“娘,您出來走走,活動下筋脈。”兩個丫鬟從轎內扶出龍夫人,龍夫人滿頭珠翠,綾羅綢緞裹著肥胖的身軀,她伸手接過女兒手中的水囊,抱怨道:“這樣走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到?你爹怕是等急了!”龍蕭蕭沉吟不語。她倒不是怕她爹著急,她擔心如果天黑前還不能到家,會否招來盜賊。這一帶鳥不生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倘若真是遇到了強人,就憑這幾個廢物官兵,怎是對手?就算自己藝高人膽大,但終究是寡不敵眾,況且對地形一無所知,萬一被強人引到其它生僻地方,那該如何是好?龍夫人見女兒愁眉不展,知道她在憂心什麼,寬慰道:“這一帶這幾年還算太平,何況你爹在這邊疆大漠鎮守了幾十年了,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敢招惹到我們頭上來?”龍蕭蕭點頭,但隨即道:“聽爹說,最近有一個獨眼盜經常在大漠神出鬼沒的,但並不劫一般商人,專門盯著官吏家眷,不知他什麼來頭?”龍夫人細長的丹鳳眼有些閃爍,她輕咳了一聲,回避著女兒探詢的目光:“我也不清楚。聽你爹說,這人好像是故人之子,不知何故淪落至此?”龍蕭蕭“哦”了一聲:“故人之子?那就算遇上了也不會為難我們的吧!”龍夫人漫應了一聲,麵色灰暗。
太陽已經西斜,傍晚的風輕拂人麵,熱氣消散得很快。沒了酷熱的炙烤,行走的步伐輕快多了,這隊人馬已經穿過沙漠,來到一大片戈壁灘上。戈壁灘上雜亂地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石塊,石快間隙長著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看上去營養不良的野草,有些甚至頑強地開出了花朵。戈壁灘分為兩部分,靠近他們的那一部份是明亮的,遠離他們的那一部份是陰暗的,那是矗立在戈壁灘盡頭的巍峨的山群擋住了太陽的光線而投射下來的陰影。龍蕭蕭抬頭看著那片高大的山群,不禁內心一陣發緊,一種不詳的預感一直跟隨著她,她有些懷疑今天能否走出這裏。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護駕的官軍們打起了火把,蜿蜒著像一條火龍。風越刮越大了,夾雜著沙粒,打在人臉上生疼。龍蕭蕭不斷地催促著,整個隊伍其實已經處在一種小跑的行進狀態。然而——就在此時,隨著一聲尖銳的哨聲,一片明亮的火把攜帶著馬的奔騰、嘶鳴,人的吼叫,迅速圍攏過來!護駕的隊伍慌亂一片,有些人甚至拔腿想跑!龍蕭蕭拔劍在手,厲喝一聲:“誰敢走,殺無赦!”頓時,混亂的狀態平息下來,但幾個官軍仍是嚇得蔌蔌發抖。借著火把的亮光,龍蕭蕭看清了來人:人數並不太多,不超過二十人。一律著黑衣,麵蒙黑布,除了為首那人。他穿一襲白袍,右手拿一支碧綠的長簫,隻有一隻好眼,另一隻用一塊黑布罩著!獨眼盜,果然是他!龍蕭蕭心驚的同時也產生了一絲欣慰:故人之子,或許……
獨眼盜氣定神閑地坐在馬上審視著眼前的獵物,忽而把目光轉向龍蕭蕭:“剛才那句‘殺無赦’是你喊的?”龍蕭蕭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和平靜的眼神,突然心裏一動:在哪裏見過他?怎麼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她腦子裏快速地搜索著。獨眼盜緊緊地盯著她,似乎能窺透她黑紗後任何一個細微的神情,“你姓龍,對嗎?”他接著問道。龍蕭蕭再一次抬眼仔細打量他,他除了一隻獨眼看上去讓人有些心驚之外,身上其它地方並無多少匪氣,那飄飄的白衫,儒雅的麵貌使他看來更像是一個斯文而略顯憂鬱的書生。他的相貌讓龍蕭蕭無法將他和專門劫殺官眷的殺人魔頭聯係起來,她有些茫然地點點頭,算是回答了他們。獨眼盜突然仰天長笑,聲音異常響亮綿長,裏麵透著一股蒼涼和嘲諷的意味,細聽之下,竟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哭。他的這種奇異的笑聲顯然震攝住了在場所有的人,龍蕭蕭也驚呆了,這似笑實哭的哀嚎為何發在自己點頭之後?自己姓龍有什麼問題嗎?就在龍蕭蕭思索的瞬間,獨眼盜抬手一揮玉簫,那些黑衣人揮舞著手上的鋼刀,如狼似虎般殺將過來,疲憊的官兵們在這群馳騁大漠,彪悍善戰的土匪強盜麵前幾乎沒有還手之力,片刻就被殺得哀嚎四起,血流成河。龍蕭蕭被這一幕驚呆了,她本能地驅馬至轎前護母,但太晚了,獨眼盜白衣掠過,可憐的龍夫人已經被橫置在他的馬前!他揮打著馬鞭,箭一般向著夜色中巍峨的群山馳去。龍蕭蕭心膽欲裂,她揮舞長劍,縱馬緊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