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青微微笑了,嘴角似乎含著一絲譏諷的意味。
“我八歲的時候,母親生下了妹妹項蘭。她的內心是不想要這個孩子的,但她是個很謹慎的女人,雖然當時整個社會的風向對她有利,但她沒有把握這種風向是否會一直保持不變。那時,母親還需要一個穩定的家庭後盾,父親是喜歡孩子的,既然無意間有了,她也就把項蘭生下來了。而項蘭從生下來一個月起,母親就很少抱過她。項蘭是父親從一個小嬰兒帶到童年,然後,就由我接過了這個接力棒。”
普克一直專心地聽著項青的陳述,他聽的越多,對這個家庭關係的複雜性認識就越深刻。
項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她一直在說話,嗓子已微微有些沙啞。稍停了一會兒,又繼續說:“母親開始有社會地位了。父親因為生性比較淡泊,加上這些年幾乎所有的家庭重擔都壓在他肩頭,在事業上沒有什麼發展,依然在大學教書。”
項青又停下來,她臉上的表情好像透著點厭倦,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我十三歲的時候,有一天夜裏,聽到他們吵架,母親像個潑婦一樣,不斷地罵父親窩囊廢、懦夫、軟蛋,幾乎把一切難以入耳的詞彙都用盡了,你簡直無法想象,她和那個白天在外人麵前謙恭有禮、笑容可掬的母親竟然是一個人。你知道嗎?她罵父親窩囊廢,還有那些我都記不住的詞彙,對一個本來自尊很強的男人來說,意味著什麼?第二天,父親從他和母親的臥室裏搬了出來,夜裏住在客廳。那時我們家房子沒現在大,我和妹妹住一間,父母住一間,還有一個小小的客廳,父親就住在沙發上,過了好一陣子,父親老家來了個親戚,在家裏要寄住一段時間,父親才搬回他們的房間,但他又買了一張鋼絲床,從此他們的房間裏就一直是兩張床了。”
普克沒有將心裏的一絲同情與了然表現到臉上,在項青失神地停下來時,輕聲問:“你父親是從那時開始喝酒的麼?”
項青看了普克一眼,沉默著點點頭。
“他們以後還吵過架麼?”
項青說:“父親開始喝酒時,母親常和他吵,說出的話很難聽,父親最初也暴怒過幾次,甚至主動提出要離婚。那時候,離婚還不像現在這麼普遍,對於母親來說,那時離婚,可能會給她的政治生涯帶來不良的影響,所以她不但堅持不離,從此還注意克製自己的情緒,不再激怒父親,而是采取了漠然置之的態度。我到現在還記得,當她在家裏看到父親又喝了酒時,她冷冷地斜視著父親的那種輕蔑表情。她這樣的做法,其實更象一把軟刀子,徹徹底底地扼殺了一個男人的意誌。我不知她是無意這樣做的,還是有意為之。”
普克想了一會兒,說:“恕我直言,項青,你父母這種狀態持續了這麼多年,你知不知道,他們各自是否在外麵有……”他一時不知用哪個詞才合適。
項青接口說:“你是指情人吧?”
普克點點頭。
項青說:“父親我是知道的,他絕對沒有。他除了工作,業餘時間大部分都在家裏看書、聽音樂。偶爾出去,就是有限的幾個朋友,下幾盤棋,打打羽毛球,看場電影。至於母親,以前,我覺得既然她不把家當家,我也不願去靠近她,了解她的生活。自從父親出事,我慢慢回想起來,從很多跡象來看,她很可能是有的,但實事求是地說,我沒有證據,也不願去編造。”
普克問:“你母親平時在家吃飯嗎?”
項青搖搖頭說:“她總是早出晚歸,早上在家吃過早飯走,中午都不回家,晚上通常很晚才回來,除了周末和節假日,在家吃飯的次數不多。”
“有沒有什麼規律性?比如說,固定哪一天,總是同樣的安排?”
項青輕輕皺了皺眉,想了一會兒才說:“一下子讓我說,我還不能確定。我說了,以前我也不太注意她的生活。等我先想一想,然後才告訴你,好嗎?”
普克微笑了一下,說:“好。還有,三月三日那天晚上,你父親感到不舒服,先回房間去了。你吃完飯後去看你父親,當時你母親在場嗎?”
項青說:“不在,她留在客廳裏看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聯播。”
普克問:“你在他們的房間停留了多久?能不能想起具體的時間?”
項青回憶了一下,說:“我想想,我們大約在六點半左右開的飯,父親過了十幾分鍾就回房間了。我和母親吃過飯,又收拾好桌子後,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聯播剛開始,大約是在七點過幾分,我去看的父親。我跟他稍微說了一會兒話,最多也就十分鍾吧,就出來回自己房間了。”
普克問:“那你是否知道你母親是什麼時候回房間的呢?”
項青搖搖頭。
普克又問:“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三月三日晚上,你母親是否外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