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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五十三歲,除了演戲,什麼都不會,做演員這條生路被堵死的話,我就一籌莫展了。

當然,要是我是獨身一個,隻要自殺就可以萬事大吉,但是我有妻子,還有個剛進大學的兒子。我想,即使去死,也得聚一點錢留給他們兩人。

還算幸運,我加入了人壽保險,保險金是五百萬元。要是有五百萬元的話,我的妻子和孩子總可以設法活下去了。

問題是,自殺的話,人壽保險也就無效了。我很倒黴,因為我的身體除了肝髒稍微差些之外,是出奇的健康。要是等待自然死亡,或是盼著得什麼病而死的話,我們一家三口隻有餓死的份兒了。所以,存在的問題就成了:不是死於事故,就是死於被殺。沒有第三條路可定。

就在這個時候,我目睹了你的交通事故。我從你的車號了解到你是開理發店的,於是,我就想利用你了。

我想,要是敲詐你,把你逼得走投無路,你也許會殺死我的。

……

普克看見彭大勇從書頁上抬起眼睛,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普克,目光裏充滿了不解和猜疑,猶猶豫豫地說:“難道你懷疑……”

普克打斷他:“已經全看完了?”

彭大勇搖頭說:“還剩一點兒。”

“先看完咱們再談。”普克顯得很冷靜。

彭大勇此時已有了某種猜測,帶著自己的問題讀完最後的內容。

……

然而到采取實際行動為止,這中間我花了三個月的時間。

因為我感到為了自己而利用你這個素昧平生的人,心裏很過意不去。但我說服了自己,對一個出了車禍逃走的壞人,即使利用了他也不能算什麼。此外,還有一個理由曾使我猶豫不決,那就是我對自己的演技是缺乏自信的。我生就一副粗野的麵孔,在電影和電視裏隻好被指派去演壞人,但我演技拙劣,總是引得觀眾忍俊不禁。我到你那兒去敲詐勒索,到頭來,也許會被你識破,貽笑大方。這麼一想,我猶豫不決了。我拚命地鑽研詐騙的學問,並在你的麵前表演了。你不但沒見笑,反而臉色都變了。

仔細一想,也真有點滑稽。我當了將近三十年的演員,三十年來,可以使人感到滿意的演技,真是一次也不曾有過。但是在今天,當我不是一個演員的時候,我的演技獲得了成功。然而,當我明白了你不是一個壞人,而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好人時,我於心不安了。所以,我為了救幼兒躍到車子前麵去過。與其說那是為了救孩子,倒不如說我是想讓自己死掉。那樣死了的話,保險公司大概不會認為我是自殺的吧。可是,幸運的是,不,倒黴的是,我沒死!

這麼一來,我還是隻有采取依賴你的辦法了。我向你敲詐,把錢的數目按倍數遞增。因為我琢磨過,這樣做,你對我的憎恨也就會成倍地遞增。

過不了多久,你也許要殺我了。當你手拿剃刀要了我的命的時候,我能夠躊躇滿誌地瞑目死去。

一則,迄今為止,我的妻子和兒子因為我而飽受了艱辛,現在我將給他們留下五百萬元錢,這使我感到十分滿足。

再則,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刻,我畢竟做出了卓越的表演,我對自己這一演技感到十分滿足。

請你原諒我。還有,我把迄今為止從你那裏敲詐來的錢,如數附上。

計七萬六千二百元(其中理發修麵費一千二百元)。(選自《敦厚的詐騙犯》。作者:西村京太郎)

……

彭大勇再次抬起頭來看著普克時,發現普克正陷入沉思中,臉上含著隱隱的笑意。彭大勇知道,自己讀過這篇故事後內心產生的疑慮,早在普克意料之中。彭大勇當然也知道,普克讓他讀這篇小說的用意,並不在於對野村晉吉命運的關心,而是為了那個陷入僵局中的陸天誠墜橋案。

而此時,普克臉上的表情說明,他很可能已經有了相當明確的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