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晴略一遲疑,用肯定的語氣回答:“應該是一個男人。”
“你的懷疑有根據嗎?”普克問。
“當然有。”陸天晴語氣堅決,“清明節前一天,我跟我哥見過麵。他親口告訴,他已經有確鑿的證據證明陳虹有外遇,而且那個男人正是他自己的朋友。”
“你哥哥有沒有告訴你那個男人的名字?”普克問道。
“這倒沒有。”陸天晴說,“但哥哥說了,他決定要和那個男人當麵談談,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
普克聽完,沉思了一會兒,問陸天晴:“你哥和你說這件事的時候,他和那個男人有沒有約好見麵的時間?”
陸天晴想了一會兒,抬起頭來,“我想起來了,開始他沒說,後來我問他的時候,他悶悶不樂地說:就明天吧,明天倒是個挺有紀念意義的日子。”她變得有些激動,提高了聲音,“第二天就是清明節!後來我才知道,我哥哥想選個解決問題的日子,卻把它選成了自己的忌日!”
普克同情地看著陸天晴,說:“他說就明天,你覺得他是指打算這麼做呢,還是已經和那人約定了日子?”
陸天晴想了想,搖搖頭:“這我不能肯定,當時他的語氣……好像也聽不出特別明確的意思來。”
“當時你哥哥的情緒怎麼樣?顯得衝動嗎?”
“不,一點兒也不衝動。他……很憂傷”。
說出這句話,陸天晴自己臉上也浮起了憂傷。但是她努力將這層憂傷抹去。普克看到她這樣,心底一陣難過。他覺得,相對於陳虹那種淚如雨下,陸天晴的憂傷更真實、更深刻,也更令人憐惜。
但普克卻不得不繼續他殘酷的問話。
“剛才你說你哥告訴你,他已經有確鑿的證據證明陳虹有外遇,‘確鑿的證據’是什麼,你知道嗎?”普克問。
“這我沒問。”陸天晴坦白地回答,“你要是了解我哥的性格就知道了,他這個人,凡事沒有九成九的把握,根本就不會說出來。如果他說是‘確鑿的證據’,那簡直就可以說是百分之百的肯定了。因為我能想象他心裏的痛苦和羞辱,我……沒辦法再去刺激他的痛處。”
普克點點頭。雖然他不認識陸天誠,卻同樣能夠想象這種感覺。事實上,年輕時的普克,自己就經曆過類似的傷害。即使已經過去多年,但每每回憶起來,那種疼痛卻消除不掉。
沉默了一會兒,普克問陸天晴:“我想再問你一次,如果盡可能排除個人主觀上的成見,你認為陳虹有沒有可能做出與情人勾結、殺死自己丈夫的事情?”
陸天晴沉吟片刻,說:“以我對她的了解,我覺得可能性不大。可現在的事實是,我哥不明不白地死了!而且陳虹到處放風說哥哥是自殺!換了誰會不對她起疑呢?”
普克看著陸天晴,說:“你可能還不知道。今天一早陳虹找過我們,現在她的說法已經改變了。”
陸天晴顯得很驚訝,“現在她怎麼說?”
“她說,她親眼看見一個男人、她認識的男人,在和你哥爭吵的時候,不小心把你哥從橋上推下去了。”普克如實告訴了陸天晴。
陸天晴睜大眼睛,怔了好一會兒,才說:“她承認了?那她有沒有告訴你們,那個男人就是她的情人?”
普克搖搖頭,說:“沒有。她隻說無意中看見這個場麵,其它什麼都不知道。陳虹對我們撒過很多謊。這也就是今天我來找你的原因。”
陸天晴想了想,點頭說:“原來你找我,是想弄明白陳虹跟那個男人到底有沒有關係。”
“對。”普克簡單地回答,“現在可以讓陳虹說出實話了。”
陸天晴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說什麼。一時之間,辦公室裏安靜下來,隻有日光燈鎮流器發出的持續的、枯燥的“嗡嗡”低響。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陸天晴扭過頭,看見剛才自己給普克泡的那盒方便麵還在桌上沒動,猛然想了起來,普克到現在都還沒吃晚飯呢。
“抱歉!”陸天晴忙把方便麵端過來,遞給普克,“光顧說話,麵都冷了。你餓壞了吧?”
普克經陸天晴提醒,才發覺自己餓得頗厲害,接過麵,笑著說:“還真是餓了。正好,平時方便麵吃得太多,要不是肚子餓,真難以下咽呢。”
普克大口吃完麵。一抬頭,看見陸天晴正默默地注視著他。普克心中微微一動。陸天晴的眼神裏有種深藏的憂傷。
普克歉意地說:“對不起,今天耽誤你回家了。”
陸天晴一怔,繼而微笑起來,臉上有些悵然,有些廖落。
“無所謂。”她說,“反正我是一個人,孤魂野鬼的。”
她用笑容掩蓋了內心的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