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回頭,就會看到那人眼角流下的一顆眼淚,可是我卻沒有回頭。
就算看到了又如何,隻怕也不會相信吧,定會以為是他新的詭計。
是啊,狐狸怎麼會流淚呢?
這種天下最狡猾的野獸本來就該是沒有眼淚的,不是麼?
天色已開始轉變,黎明就快要來到,此刻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時刻,一如我的心。
頭也不回的出了西月,怎麼可以回頭呢,隻怕一回頭就會心生眷戀。
從莫言處拿到的藥粉,是門中殺手才會用到的。
這藥粉可以將液狀物體收縮包裹起來,通常都會包了水銀或是見血封喉的的□□,藏在口中,以防刺殺失手,被俘泄密。
被我想到還可拿來做此用,實在不能說不是看武俠太多得到的啟發。
懷裏揣著藥瓶急步,聽那藥丸在瓶中碰撞,與我心跳聲交彙。這哪裏是狐狸的血。。。分明是甜美的□□。
天色已微發白,換上早就準備好的侍官服飾,扮做采買小官,來到宮門前等待驗牌開門。
明明前麵隻有寥寥數人,我卻心急火燎不堪等待,惶恐不安覺得遲了就會有事發生一般。
一人。。兩人。。終於輪到我了,遞上出宮玉牌,按奈焦躁不安,一旁垂首等著。
這時,就像是為了印證我的不好預感,忽然遠遠聽得有人傳報,“蘭太妃到。。。”
就瞧見遠處一頂四人軟塌抬了過來,那人未著正裝隻是裹了一件白色單衣,在這凋索秋季愈發顯得單薄。
他來了。。可是為我而來?轟的一下,腦中炸開了。。
不是想得是否被發現了出宮計劃,
不是想得是否還能出得宮去,
不是想得若是出不得去又該怎生救出蘇卿。
整個腦海想得隻是一件事,我該如何麵對他。
想得連自己此刻的侍官身份都忘記了,一旁的采買領事早就跪了下去,看我懵懵的站著,嚇得直扯我衣擺,而我正失神一個不妨重重跪了下來。。。
而此刻他已然到了麵前,在我跪下的刹那眼神交彙。
那是他麼?他怎會有那種眼神呢?
他或是狡黠的、或是不動聲色的、甚至是殘忍的,他從來沒有過。。沒有過像此刻那麼無助。。。無助的近乎絕望了。
天色仍是灰蒙蒙一片,霧氣清冷的讓人心寒。
我跪著,明知已被識破卻沒有抬起頭來,知道狐狸仍在軟塌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那種感覺讓我如背鋒芒。
就這樣僵持著,我們都等待著對方先開口,於是兩個人卻什麼都沒說。
明明沒有風卻冷的刺骨,身邊的霧就像是凝固了一般把我倆圍住,久久不曾消散。
狐狸先動作了,把什麼狠狠擲在我的麵前,碎了一地。。。
原來是我放在他枕下的藥瓶。。。那碎片飛濺起劃在臉上,可奇怪的是我一點也不覺得疼。
那暗紅色的藥丸滴溜溜滾落,在破碎的白瓷片中閃著幽光,就像是誰的血淚一般。
有什麼液體從臉頰滑下,我以為是淚水,伸出舌頭輕舔腥腥的,原來是血。不是眼淚就好。。不是眼淚就好。。我在心底念道。
不是眼淚,就說明我沒有傷心,不傷心就說明我沒有愛上。
不明白很多時候的自以為是,其實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回。。。宮。。。”這是狐狸的聲音麼,為什麼這麼無力疲憊,像是再也沒有支撐自己的氣力。
我沒有做錯。。明明是他開始了背叛遊戲。。所以我。。。
可是為什麼心卻好似被什麼抓撓一般,難過的透不出氣來。
我終於抬起頭,卻隻能看到他的背影了,那麼單薄蕭索,愈來愈遠,愈來愈淡,像是馬上就要被這片天地吞噬。
我忽然抬起腳,想要向他飛奔而去,或許會說什麼,或許隻是擁抱而已,都可以。。然而我抬起的腳最終還是落在與他相反的方向。
看著宮門在身後緩緩合起,明明什麼都看不到,卻還是不由自主朝著他離開的方向望去。
天慢慢亮了,而霧也開始散去,一切都變得清晰,隻是他已不在那裏。
一直以來都以為我這麼執著要找的,是失去的愛情,直到很久以後才明白,我找的其實隻不過是一個答案。
然而世間的事大多是沒有什麼所謂的答案,有的隻是執著於答案的人罷了。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會問自己:若是當時就能明白這個道理,若是當時就那麼飛奔到他懷裏,那麼我們的故事是不是就會有不同的結局?而我是不是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追悔莫及?
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個分秒,都這麼追問自己,這個永遠不知道答案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