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念了一輩子的佛，卻在某一刻大徹大悟一般。
塵埃終於落定。
推開門神清氣朗，對守了一夜的莫言微笑著說，“早。”
莫言呆了一下，似乎覺察出什麼，可他什麼都沒有問，什麼都沒有說，低下頭去如同之前每個清晨，侍候我洗漱穿衣。
我問了他一個問題，“莫言，如果有天我不見了，你會怎樣？”
他正半跪著給我衣襟係結，聽得我問卻無任何反應，隻是專心打手中衣結，似乎要打出最完美的衣結。
我以為他不曾聽得清楚，正要再問一遍，他終於完成手中傑作，這結打得真是很漂亮，完美的幾乎使衣服都為之遜色。他站起身來，自視我的眼睛，“主子想要莫言怎麼做？”。
他在我麵前總是恭敬嚴肅的，無論做什麼都是低了頭，很少這麼看我。
原來莫言的眼睛這麼漂亮，似乎隻要一直看下去，就能看到他心底隱藏的東西。
我被他目光逼的後退半步，他竟然還比我高了半頭，而我卻從沒發現過。一如我從沒發現，他每每低頭回答“是”的時候，心裏麵想得又是什麼。
“我想要你照顧晨星，我。。我。”吞吐著。要說嗎？即使是明知不能實現也要說嗎？“我想要你快樂。”最終吐出了這麼半句，細微如同歎息。
這話或許是很虛偽，但它卻不是謊言。
“是，莫言知道了。”他終還是又低了頭去答應了。
我們兩人都極有默契的不談他舍命救我的事，似乎那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早已在時間流逝中泯滅。
對於莫言，他的感情對我來說來得太過突然，讓我不能置信。
總是覺得他對我是主人之義，大於兒女之情的。
然而莫言就是這樣一個總是把我的想法、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考慮，哪怕會傷害他自己的男子。
就是這樣一個不論我提出什麼無理要求，都不動聲色的回答著同一個字，“是”的男子。
就是這樣一個全心全意卻不被我愛的男子。
而此時此刻，我卻忽然想要擁抱一下這個男子，想要給他留下可以溫暖他的回憶。
手微顫著抬起，卻終還是放下，假裝拂袖而已。背過身去，掩飾自己幾乎掩飾不住的泛濫情緒。
我們之間其實隻是一個轉身的距離，然而就是這點距離卻再難轉過身去。
許久情緒平息，“之前我跟你提過的東西可有準備？”語氣再無波瀾。
“暫時隻有這些。”莫言遞上一個小瓶。
我收起放入懷中，不再看他就要離去。
他在我身後兀自問，“什麼是莫言知道而主子不知道的？”
這算是什麼問題？或者說與其說是問題到不如說更像是他的自言自語。所以我沒有回頭，更沒回答，隻是快步離去。
來到梧桐殿，一個小侍將一個食盒原封不動的端出來，看得出來連筷子的擺放都沒有改變過。
唉，這孩子，都跟他說了不會責罰，還是如此麼。
我歎了口氣，遣退正要通傳的侍官，吩咐做些肉湯熬出地米粥。
看樣子，晨星不止一頓兩頓沒吃了，直接就吃那些胃可是受不了的。
抬手掀開簾子，走進內堂，晨星靠在床上，兩眼無神直視前方，新月在旁照顧著，一見我忙要起身行禮。
我示意免禮，就在床榻上坐下，望著晨星，這孩子就這麼短短幾天就瘦了這麼多，臉頰都陷下去了，有些心疼地撫上他臉龐，手的溫度讓他一驚，才回神看到我，還有些不能置信，使勁眨眼以為是幻覺。
我有些心疼又好笑，拍拍他說，“是真的，不是在做夢。”他這才相信，想要說什麼卻沒說出來，哇的一聲可哭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