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七月二十二,財神節。二哥的孫子打來電話,讓我們回家過財神節。
二哥很重視財神節,因為他經商。二哥一輩子愛茶,一輛三輪車經營了半生茶葉,賺得趕集的人到處找“老魏”茶。老主顧的信任,是二哥撐腰的“金子”。他滿心的幸福,積攢著好好過一個財神節。每年,二哥都請我們到他家過節。
提前幾天,二哥就跟賣肉的老朋友打招呼:“選一頭好豬,要一個好後肘!”財神節晚餐桌上十二道菜,二哥喜歡這個數字。其中最重要的是二嫂拿手的紅燒肘子。一個後肘能做好幾盤紅燒肘子。一盤是財神節晚上吃,其他的是為小孫子準備的,重新回火蒸過的紅燒肘子,那可是別有一番口感、滋味,仍是一道美味。
傍晚我和媳婦如約回到老家。正在做菜的二嫂聽見車的聲音,立馬從屋裏出來與我們打招呼。恰好大嫂也來了。於是妯娌仨見麵,那些家常呱可有的拉了。拉著、拉著,話題就轉到了菜蔬上麵。誰不知道,城裏人都成了變相的吃化肥、吃農藥了。而身在農村的人,都在自己的地上,專門種植一些不使用農藥、化肥的糧食、蔬菜,不賣,隻留著自己食用。我們好長時間沒回來了,菜園子裏的菜都過了最佳采摘期。黃瓜老了,扁豆結種子了,玉米還嫩不嫩呢了妯娌仨邊聊邊走進菜園裏,采這個、摘那個,一會兒工夫就收拾了一大堆蘿卜、白菜。妯娌三人拉著家常,抱著滿懷的豐收走進二哥家的天井。
天井裏漂浮著一股濃濃的香味。這股香味太過濃烈,以致使我們倍感熟悉卻一時弄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味道。大家都站在天井裏抽動著鼻子。
二嫂忽然一拍巴掌,衝進廚房,瞬間一股白煙從廚房門上方的天窗冒出。此時我們透過那股濃香嗅到了糊焦味:“紅燒肘子糊了!”
等到二嫂羞答答地從廚房裏把紅燒肘子端到餐桌上時,一向愛麵子的二哥,臉兒掛不住了。今晚的主打菜,二嫂的拿手好戲,紅燒肘子,在一桌子美味佳肴的映襯之下,蜷縮著隻占了半隻盤子,黑乎乎地格外紮眼。
不過散發出來的焦件味,倒使我感到有一股難以抵擋的食欲。
二哥大概有點覺得對不住我們這些來過財神節的“客”。他看看二嫂,又看看我們,既有解釋又有嗔怪地說:“這應該是滿滿一大盤,可,現在居然是這麼一小撮兒……”
二嫂滿臉的遺憾,挓挲著兩隻手不知該幹什麼、該說什麼。
我趕緊搶話道:“二哥,這是好事。這幾年您的買賣挺順當吧,那可是財神對你格外眷顧呀。今天是財神節,財神走到你家不走了,讓二嫂做的紅燒肘子給饞住了。”
二哥趕緊解釋:“燒香、燒紙,上貢品,沒少財神爺的呀!”
“可是,二哥,您知道財神如何享用嗎?”
二哥搖搖頭。
“聽說神吃東西是聞味兒。哎,平時上的貢品啊,都是和我們食用的一樣兒。可是我們並不知道財神是如何享用的。我們燒香、燒紙,都是焚而化之,神享用的是煙霧,和我們吃飯不一樣。今日財神生日,他老人家一定要來你家好好尚饗。於是,財神稍使神法,擋一嫂在屋外。說不定,還使著魔法吹著爐火正旺,將紅燒後肘燒糊,變成了煙霧。財神爺吸著享用了一個足夠!”
大哥、大嫂、媳婦齊聲附和道:“對、對,財神到了,財神饞了,財神人家隻吸煙兒!”
二哥本來繃緊了的臉兒,慢慢放晴,繼而滿臉堆笑,以致笑得合不攏嘴。二嫂一邊看著一哥一邊看著我們,雖然笑著,卻笑得很勉強。她瞅著財神品嚐過了的紅燒肘子,不知道味道如何了。
大哥、大嫂和我媳婦趕緊積極主動地拿起筷子,一齊奔紅燒肘子而去,邊吃邊齊聲讚道:“嗯,好吃!真好吃!”
媳婦補充道:“別有一番滋味。”
二嫂仍然不相信,自己拿起筷子輕輕地夾了一小塊兒,慢慢嚐過之後,會心地笑了。
這又是一場因為失敗而得到的成功。我們一邊喝著酒、品嚐著菜肴,一邊討論:這下子二嫂的紅燒肘子可算是做絕了,有了密招,應該起一個好名字才是。
此時,在屋裏看電視的小孫子跑了出來,大喊:“給我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