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現在我們可以平等地坐下來,說點兒事情了吧,王老爺?”
王根山仍舊坐在地上,像是在夢裏一樣。或者說,像是仍舊在那兩滴血融合的旋渦裏轉得天昏地暗。
“王老爺,王老爺!”
王湖嘉大聲地說:
“在你開口說話之前,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我從此再不姓王,我隨我外祖母的姓,我姓胡。下次跟我說話,可以叫我胡次長。”
王湖嘉說完衝出屋子。
外麵的空氣讓王湖嘉喘了口長氣,幾乎呼到了離他最近的阿大臉上。童進並獵人、安妮都站在院子中,聽著炸雷一般的聲音:
“你們都聽到了吧,我從此再不姓什麼王了,我姓胡,我叫胡嘉。”
安妮衝過來,抱住了自己宣稱叫胡嘉的人:
“聽見了,聽見了。他說了什麼沒有?”
王湖嘉看著眼前這個一臉淚水的女人,真的不忍再傷到她。他把安妮攬進自己的懷裏:
“放心吧,我會讓他說的。”
獵人走到二人麵前:
“既然他現在已經不是我朋友的父親了,我就敢說,我一定讓他張開嘴巴,把我們要知道的,通通讓他吐出來。他在我的手裏,我用我的道義讓他說話。”
他搖晃了一下他手裏的獵槍,就要衝進去,被王湖嘉攔住:
“結果他性命不是我們的責任,讓該罰他的人罰他吧。”
這時聽得屋裏兩個人的對話:
“他真的是我的兒子!”
“我對你說過上萬遍,你不曾信過。現在信了,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好在你還有那麼多的兒女為你送終,守喪。”
“別說得那麼難聽吧!我們是二十幾年的夫妻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你我?”
“哼,不要說那些了吧,什麼樣的夫妻,你是最清楚的,你有沒有勇氣對你的兒子,不,是我的兒子,說說你所做過的罪孽呢?”
“我還要好好想想!”
“王老爺,醒醒吧!報仇的大刀已經架在你的脖子上,還容得你想?”
“什麼?那外麵拿槍的?”
她站起身,給了王根山不屑的一瞥,走到外麵:
“我的兒子,快去問吧。”
阿大先進了屋,拉起地上的王根山,把他按坐在椅子上。
王湖嘉扶著安妮走進來,兩人一起坐在床上,獵人攥著他的槍,站在門口,像是一次公審。
王根山的眼睛不敢看獵人手裏的槍,眼巴巴地看著王湖嘉:
“你要問什麼,就問吧。”
“當然是你在雲夢村裏所有的罪孽。”
王根山坐正了自己的身子,臉朝向了有窗子一側的牆壁:
我是宣統年最後的一科秀才。那時候,家裏很窮,沒有錢去省城趕考,把你的祖母急得直掉淚。我就發誓,做個有錢人。你祖母給我了娶了一門親,就是我的大太太。她家裏也是個窮人,她的堂弟是當地的一個小土匪,看上了你的母親,要搶去做他的夫人。
有一天,他帶著好多酒菜到我家裏,說要找我喝點兒酒。我沒說別的。那個時候我也是整日裏沒事做,悶得慌,也想有人說說話。
“我們把他帶來的酒都喝得差不多沒了,他才跟我說你母親的事。我說,你的舅舅是個愛錢的人,但是他老子有話,說他的妹妹已經許給了鎮上的一個人家,隻等成年,就帶著嫁妝嫁過去。她的嫁妝可是不少的,好像都存在周大善人家的錢庫裏。這家人的銀庫裏不知有幾千幾萬的家私,如果有那一半的錢,也不用受這苦,也不用再做土匪了。”
安妮依偎在王湖嘉有力的臂彎裏,等待著一個暴風之夜。
王湖嘉呢,也覺得,摟著安妮就像是摟抱著一個生死依托,不至於掉進一個可怕的深淵,於是把安妮摟得更緊:
“這就是你們第一次搶劫周家的動機?母親怎麼又會落到你手裏的呢?”
是啊!我們的準備做了差不多一個多月的時間。
有一次我到鎮上去,正遇見周家的一個長工,去他們東家的米行送米。那時候我是不認識周家人的,正好遇到機會,就裝作去買米,也進了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