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有比我更豐富的感情閱曆,這是她的拳頭論據,包括形形色色的她一開講我就頭大如鬥的愛情理論和與九個男生的愛情經曆。在接連敘述係在她的愛情之繩上的九個螞蚱之前,她坦白說,我有時會渴望碰上一種特別的戀愛模式,充滿幻想的,有著受虐狂意味的,比如我愛上了一個才華橫溢但是還沒有成名的藝術家,他也愛上了我,我們轟轟烈烈地相互愛戀著,但是沒兩天,他就把我甩了,原因是他找了一個各方麵都比我優秀的女孩,比我高比我苗條比我漂亮比我有氣質比我溫柔體貼,反正是絕對要把我比下去,要是找一個大家公認比我差勁的,我會懷疑他的審美品味的。他甩我的時候還要做得特別絕情,不給我留下任何餘地,也不讓我存留絲毫的幻想,如果反反複複藕斷絲連的,我會懷疑他的果斷與魄力的。被他無情地拋棄之後,我好一陣子痛不欲生,然後草草地嫁給一個平庸而勤奮的人,但我一直到死都會對那個情人念念不忘。
張倩有時感慨自己辦事效率太低,她說她的同學好多不是處女了,可她先後談了九個男朋友,還是一個如假包換的處女,最近還有一個女友與她的男朋友雙雙神秘失蹤,她既害怕又有點羨慕。她還說由於大多數女生都是在初中升高中時被擠到教育主幹道之外,比如社會上或者中專、職校等。所以她們這種性態度的女生占同齡女生的大部分,至於我所接觸到直到大學才戀愛的女生都是些腦大無胸的感情白癡,男生也類似,所以她認為大學男生病得不輕。我由此終於明白她說的有病指的是性壓抑,而不是躁鬱症、歇斯底裏什麼的,差點沒把我嚇壞。
她的第一個男朋友送她一塊戴在脖子上的翡翠,形狀是一頭溫馴的牛,張倩的屬相。我猜想那玩意戴著一定很不舒服,比如它會滑進乳溝裏,會勒住睡得蓬亂如草的頭發,有時肯定還會跑到背後去,但張倩說她一戴不取,已有數年。她的第八個男朋友是一個大學生,是作為筆友認識的,她的個人說明上的地址其實就是他的。她曾經混進過她男朋友的寢室,長發披肩一看就非我族類的她,在樓道裏使很多迎麵走來的男生瞳孔放大,進了男友的寢室,她感覺像是來到一個達達主義藝術展廳,她的嗅覺也受到了空前的刺激,一股古舊書店、火車廂和垃圾站的複合氣味,像兩窩螞蟻爬進了鼻孔,不到十分鍾她感到自己像是有點暈車,隻好不顧男友的挽留,小跑著下樓去,惶惶如喪家之犬、急急如漏網之魚。出樓道的時候,終於被一個管理員叫住了:你一個女孩子怎麼不懂一點規矩?張倩倚小賣小地說,老大爺,我是給我哥哥送生活費來了。後來那個男生把她甩了,以冷淡並且無休止的逃避的方式甩的。張倩的表姐在男友所在學校的自修學院讀書,她讓表姐找了一幫人,準備伺機把男生暴打一頓,後來想想算了,不能髒了別人的手。此後她就開始留意有關大學男生的報道,以時尚雜誌上介紹的馴夫術、禦妻術之類的東西為理論基礎,分析他們的心理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