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 / 2)

寒假前夕,她向貝塔斯曼讀書社郵購了兩本書,工具書《薄冰英語語法》和小說《晃晃悠悠》,郵寄地址是她家。寒假回家後,她父親就把英語工具書交給她。她問父親,還有一本小說呢?她父親責問道:你倒說說那是一本什麼書?她不解地說,反映大學生活的書啊!她父親斬釘截鐵地說:錯,你買的那本書我審讀了一遍,從頭到尾講的就是一個不務正業的流氓不負責任地亂搞女人的書。燦爛說,胡說八道,我的書你給我。她父親說,你要看也可以,要當反麵教材看,免得以後上這種男人的當。

我到後來才知道,燦爛講笑話時有一個小習慣:為了增強感染力,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她都喜歡一律安插在自己身上,讓人信以為真,大笑不已。即使讓自己處於可笑的境地,燦爛也在所不惜。

下麵,我想說說那些塞到你門縫裏的校內小報到底是怎樣一種勾當。一般來說,大一、大二的學生才會去辦什麼報紙,所以我們采訪的那些人談起辦報經曆時,他們經常使用的句式是“想當年……”

辦報類型有兩種:其一是急功近利的院係領導想低成本宣傳自己,於是撥款四五百塊錢。然後一幫學生剪貼些溢美之辭,便成就了一張贈閱性質的校園小報。拿著公款辦事,辦砸了比辦好了還要難,搞完了還有喜歡裝出一副與民同樂的樣子的領導在小酒店裏請吃請喝。反正沒什麼了不起的,無須多說。其二,策劃者還是那一幫以歌功頌德為天職的人,區別是沒有人給他下限期辦出一份報紙的行政命令,隻是有幾個不乏想像力的家夥自發紮在一起,商討了一番,就一致決定自討苦吃,也就是辦一種報紙。最重要的是,他們深知辦報之前學院不會施舍他們一文錢,辦報之後學院也不會獎勵他們一文錢,他們對此也不抱什麼希望,隻是要求領導給他們自力更生的自由,一旦得到許可,他們馬上說幹就幹。也許他們最後搞不出什麼來,但我覺得,這依舊十分難得。就像一個乞丐成家立業與一個富翁的兒子成家立業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辦報者是這樣搞到錢的:幾個比較能說會道的人物到學校周邊的餐館、網吧、超市之類的店麵,向它們的老板大肆吹噓:我學院某某報有多麼古老(隻要不比大學自身的曆史還長就行),發行量有多麼巨大(印數最好不要超出學生的人數),知名度多麼廣泛(必須強調,行外之人可能不知道),如何可以對你的店麵量身定做個性化的廣告……如此,在十幾次拒絕之後,竟然也能生拉硬拽過來幾百塊錢。這些錢主要是作為印刷的費用,如果僥幸還有一點餘款,大家就猛吃一頓,算是慶功宴。

無論是哪種辦報類型,飯吃完了之後,如果他們要梅開二度的話,就馬上重新麵對著錢的問題。錢甚至是唯一的問題,因為這種免費對內發行的校園小報,報紙本身是字字珠璣,還是隻能算作文字垃圾,根本沒人注意。再說四個版兩萬字的文稿來源實在不用操心,領導廢話一個版,學者胡說一個版,第三版克隆《讀者》,最後一個文學版,大家搶著附庸風雅。有好些是稿子已經編好了,隻要資金一到位,項目就上馬。可是有的人一等就是兩三年,我們看到了不少已經成了文物古跡的稿子。

第一種類型的辦報人馬,他們也許是從辦報中嚐到了甜頭,還想發揮剩餘的熱量,但是那些領導已經覺得沒什麼新鮮的了,或者就是正趕上哪天心裏不爽,而你卻去問他要點錢什麼的。他們就替你找個借口,說期末考試到了,要抓緊學習,或者說你們現在有了經驗,我們應該放手讓你們自己去飛。反正一個子兒都不給,連錢的絨毛都不讓你看到,自生自滅去吧!第二種類型的人則受製於校外周圍的冤大頭的多少,老實說,他們特希望天天有舊店倒閉新店開張。總之這類小報多是曇花一現,偶有能出兩三期,也是不定期出版,青黃不接。

我之所以如此詳細地論述辦報過程,因為我在不久之後接下的一份兼職與辦報關係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