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曾誤打誤撞去過那裏,她帶著阿柱、十六、十七籌劃營救蕭雲錦的時候,曾聽十六提過那裏的外形。那時她就暗暗地留心了。
蕭律隻有自己一人,那些隨從一般的灰衣人多半也都是他給普通人用藥所營造的傀儡。那麼,修建那麼宏偉的宮殿,人手從何而來?
一年多以前,她遇見了兩起疑案。一是小紅哥哥的命案,二是她和蕭韻掃街時碰見的流民集體失蹤案。當時她還和齊震探討過,齊震便告訴她另一樁蹊蹺的案件,便是柳柏村的石料失蹤。
上好的漢白玉一夜之間不翼而飛,除了蕭律的運輸機器,還能有誰做得到。
小紅的父母、齊震都提過一個細節,就是案發現場的巨大白光。她自己和小紅被擄來時,便是讓巨大白光所吞沒。發出白光的,十有八九是用於瞬間轉移的工具。
兩下一結合,答案不言自明。
小紅的哥哥被騙去做苦工,折磨得皮包骨頭,被冷酷地拋到河裏,沿著碧落河衝到燕尾河。燕尾河流經普濟寺,如果小紅不是跟著父母住在河邊,怎可能找到哥哥的屍體。
雨璿說完她的分析,床下傳來的顫抖更加明顯,她生怕床下之人被發現,急忙欠起身子。
小紅已經淚流滿麵,全身發抖地跪撲在床前,下唇咬破了,汩汩地流著血,望向蕭律齊霏的雙眼裏飽含悲憤的怒火。
蕭律攬著齊霏的肩膀哈哈大笑:“你猜到了又怎樣?很快你們就都和他們作伴去了。那具屍體我確實疏忽了,應該繼續把他埋起來的。現在天幽峰坍塌,恐怕那些缺胳膊斷腿的屍體都能重見天日了,這倒也是他們的造化……”
雨璿聽得不寒而栗,齊霏忽然幹嘔了一聲,嬌聲喚:“律哥哥不要再說了,好惡心呢!”邊說邊摩挲肚子,蕭律這才冷笑著住口。
齊霏順了順胸口,臉上恢複了正常。她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雨璿的鼻子罵道:“季雨璿你這個賤人,我知道你打什麼算盤。你不就是想要我心裏不舒坦、睡覺不踏實嗎?我才不怕。我又沒有殺人!沒有做虧心事!”
“你敢摸著你的良心說你沒做虧心事?”雨璿涼涼地道,“那麼,那具被砍掉雙臂、砸爛麵孔的女屍,身上穿的衣服和佩戴的首飾,都是你提供的吧?你明明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迷惑我,讓我以為你死了。”
“我……”
雨璿繼續不疾不徐地捅刀子:“齊大小姐,齊家世代簪纓,你生在書香門第,自負學識淵博,理該知倫常、懂善惡。就算你認為傳統教條死板迂腐,你又有何權利剝奪他人性命?別跟我說那女子不是你殺的。你明明知道而不阻止,助紂為虐、為虎作倀,無異幫凶!”
“你這個賤人!”齊霏憤憤地想要走過來打人,忽然小腹一疼,捂著肚子就要朝地上蹲。
“霏兒!”
蕭律急忙衝過來扶,齊霏口中不住地喊疼,直說都是賤人給氣的。
蕭律抱起齊霏要走,轉身對雨璿道:“季雨璿,我知道你的本事。說一千道一萬,你是我造出來的,你的命運攥在我手裏。別想耍花招,否則,我啟動逆生長加速儀,你的身體會很難看!先是變成流血的篩子,然後皮消骨融,最終,還變成你最初的樣子!嗬嗬,篩子你懂吧?那不過是最初階段。你自己也經曆過的,不是嗎?”
篩子?雨璿心中一凜,原來她那怪病的本質是這樣。蕭律口中的逆生長加速儀,觸發這恐怖儀器的條件,恐怕就是她離開齊霏五百裏。所謂的逆生長,便是令她體內時光倒流,好比倒撥時鍾一般,她的肉體,骨骼……所有的細胞都會慢慢退化,退回最初,還原為齊霏的那根頭發。
……
蕭律抱著齊霏走了,雨璿靜靜地躺在床上,小紅抱著她小聲抽泣。
隔壁傳來齊霏的呻吟聲,看來她確實要臨盆了。
雨璿見房內再無他人,遂咳嗽一聲,輕輕說道:“出來吧……齊震。”
齊震從床下立起,站在雨璿身邊望著她,神情複雜而糾結。
方才他偷偷進來,她已發現了。
“齊公子,”雨璿微微一笑,“事到如今,你什麼都明白了?”
被困在此的她日思夜想如何逃離,本就苦於無人幫忙,現在有了機會,她要抓緊爭取合作者。
剛才,她有意引導蕭律說出真相,就是為了刺激齊震。和這位便宜哥哥相處過數月,對於他的品質和性情,她還是有幾分把握的。齊震雖然恨她,那是因為他太疼愛自己的妹妹了。他畢竟是個正統的齊家人,內心深處,他忠君愛國,擁有基本的道德良知。
齊震的目光透出濃濃痛楚,最後竟紅了眼眶。
“雨璿,你的確是齊家骨血……對不起。”他朝她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