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個大晴天，希安的心情卻不是十分疏朗，謝絕了林是開車過來接他們的好意，帶著兩個孩子一起乘公交車到了約定的咖啡館。
剛一進門就看到林是揮著手對他們打招呼。
“你們在外麵我就看到了，今天這麼熱，搭公車很辛苦吧？要不回頭我開車送你們回去？”
希安讓兩個小孩子坐好，從包裏拿出紙巾替他們擦擦頭上的汗道：“也還好，沒讓你久等吧？”
“沒有沒有，我就比你們先到一小會兒。”林是招手叫來服務生，問兩個孩子，“小哲小澈想喝什麼？”
兩個孩子看看林是又看看希安，一臉乖順地道：“牛奶。”
希安微笑著摸摸他們的頭，誇獎道：“真乖，晚上我們包餃子吃。”
林是把單子遞給服務生，道：“兩杯溫牛奶，一杯紅豆奶茶不加冰。”
希安搖搖頭道：“不要奶茶，換成綠茶吧。”
“我聽說我媽昨天去找你過了？”林是看著擠在兩個座位上的三個人，有些苦澀地問道：“她要是說了什麼不好聽的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她也是想兩個孩子，希望你能體諒。”
希安道：“沒有的事，伯母對我一向是很好的，還說下次熬綠豆湯給我喝。”她推推兩個孩子，略微低下頭道：“叫爸爸好不好？”
思澈和思哲有些不樂意地撅著嘴道：“爸爸。”
希安摸摸他們的頭以示表揚。
明明等待這一聲爸爸已經很久了，此時此刻林是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要的不是敷衍的那一聲爸爸，而是當初那個會緊緊握住自己雙手的希安，那個經常皺眉但在自己身邊卻更喜歡微笑的希安，那個仔細為自己挑去飯菜裏薑絲的希安，那個不知道心疼不知道背叛的明媚到囂張的希安。
“希安。”林是覺得自己喉頭發緊。
“嗯？”希安抬頭看他，“什麼事？”
林是隻是看著她，眼神無限憐惜，那麼美好的希安，被自己弄丟了，他明白，這場長遠的對峙中，希安隻會後退，她從來都不是主動的人，意料外的自卑，意料中的固執。那麼勇敢地愛了一次，把她擁有的一切全都賠了進去，他明白的。年幼時母親去世，父親離家，她一直都認為自己不夠好，故作堅強的眼神深處是脆弱的渴慕，他明白的。
“希安，對不起。”林是一手撐頭，眼淚砸在桌布上。
希安微微愣住，林是，從沒在她麵前哭過。
“林是，沒關係，真的。”
她恨過他，這種恨意浸透了漫長的時光，卻又被漫長的時光給磨平了。剛出國的那段時間，她既要照顧肚子裏的孩子，又要看護重病的父親，還要拚命適應陌生的環境，各種繁瑣的事情紛至遝來，她想念遙遠的故鄉，和像冬天的火堆一樣熨帖的微弱的溫情。有時候，她恨不得張鈺意立馬就甩了林是，她真的完全沒有自己說的那樣大度。
但是，日子還是一樣的過，她的父親去世了，她的孩子出生了，她回國了……她忘記林是了。
不管什麼東西，都經不起時間的推敲，何況愛恨。
“希安，對不起。”
“沒事了，林是，我很久以前就原諒你了。”
“對不起，對不起……”林是喃喃自語，哽咽著。
希安靜靜地等著林是從自己的內疚中緩和過來。
“不好意思。”林是紅著眼睛道。
思哲拿出口袋裏的手帕遞給他，“爸爸，給你擦眼淚。”
林是微笑著接過手帕，伸出右手的食指刮刮他的臉道：“謝謝。”
思哲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道：“不用謝。”
看著父子二人的互動，希安極力壓下心頭的酸澀，說出了早已經想好的話：“孩子是我們兩個人的，如果孩子們同意的話，我不介意你帶他們出去玩，等他們再大一點的話，你也可以帶他們回家留宿。”
林是怎麼會不知道希安內心的慌張無奈和苦澀，“希安，雖然我是孩子的父親，但是我從來沒有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所以無論是我還是孩子們，都隻會認定你是他們最重要的人。”
希安略微赧然地撥弄了一下手上的綠茶道：“你也很重要。”
“如果你願意原諒我的話，我們可以繼續做朋友麼？”
希安遲疑片刻後終於還是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