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那個消失不見的父親,希安的感覺從最開始的難過到後來的憤恨再到現在的淡漠。也許她能夠對外人調侃她的父親,卻再也不可能和他微笑著坐下來聊天喝茶了。她終究不能釋懷,始終不能原諒當初一走了之、拋妻棄子的父親。如果不是他的出走,母親也許會活得更久一些,外婆也不用這麼辛苦操勞。
其實一直以來都有這麼一句話埋藏在希安的心底,“為什麼不要我?”
然而在接到她父親那個電話的一瞬間,所有的一切情感就都消失了,不用問了,你為什麼不要我?我不需要答案了,我不需要再到你麵前尋求認同感和安全感了。
我想找的東西我已經得到了。
次日林是出去上班,希安一個人在家,早上九點半左右家裏來了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訪客。
坦白說,希安並不覺得自己像她父親,但是血脈相親的關係使得他們相見的第一眼就認定了對方的身份。
“可以請我進去坐坐麼?”中年男子站在門外不卑不亢地道。
希安疏遠禮貌地笑了一下,點點頭打開門讓他進來。
“這邊的保全做得很好,您是怎麼進來的?”希安問。
那人摸索著進了屋,兩眼無神地望著發出聲音的方向,希安這才發現他的眼睛好像有些問題。
“中國有句古話講得很好,有錢能使鬼推磨。”
“您的眼睛怎麼了?”希安長久以來的道德感驅使著她過去扶了男子一把。
“我叫宋易景,你要是不想叫我爸爸的話,就叫我易景吧,不要老是您啊您啊地叫,這麼生分。”宋易景一手搭在希安的手臂上,讓她帶著自己走到客廳,“我身體不好,眼睛快要看不見了。”
希安原本要說出的話都哽在了喉嚨裏,要怎樣的殘忍才能拒絕一個快要眼盲的人,“易景先生,你來找我有什麼事麼?”
“我就是想來看看你生活得好不好,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承擔起作為一個父親的責任,也許這句話來得太遲了是吧?”宋易景說話時臉上的表情是溫和淡定的,就像是這個世界上大多數平凡的父親在和女兒聊天一樣,隻是慈愛的神情有些生硬。
希安起身替他倒了杯茶送到他手中,“都過去了,我現在生活得很好,有一個交往穩定的男朋友,舅舅舅媽對我也很好,還有一大幫朋友。如果可以的話,就請你去給我媽媽上柱香吧,聽說她一直都很愛你。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你能為我做的事了。”
宋易景緩緩地點點頭,臉上的神色似在追憶,良久才道:“我知道了,那我走了。有什麼事情就打這個電話找我吧。”說著便從口袋裏抽出一張名片,遞給了希安,然後便一個人有些勉強地走向門口,在玄關處穿好鞋時,又眼神茫然地對著希安道:“我現在住在丹麥,有一個比你小四歲的女兒,以後我還能約你出來再見麵麼?”
希安跑過去攙住他,道:“我送你下樓吧,如果我有空的話我不介意和你一起聊聊我的母親。”
宋易景點點頭,有些喜形於色地笑道:“嗯,謝謝。”
“要幫你叫出租車麼?”到了樓下希安問。
“不用了,我有司機。”
“那我先上去了,再見,易景先生。”希安對他輕輕地鞠了一個躬,便頭也未回地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