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是風的後裔,兩匹巨型狼佇立在崖邊,寒風自它們毛皮穿過,幽冷的月光下,頸上寒毛的末梢隨風搖曳,清晰可見。然而更該注意的卻是它們暗黃的眼眸,以及寒光點點的獠牙。
這兩匹狼似是嗅到了獵物,渾身汗毛炸起,仰天長嘯。一時罡風驟起,卷得砂石漫天,饒是月色也黯淡幾分。一道淺淺的身影一晃而過,繼而寒光明滅,狼嘯戛然而止,巨型狼一人高的身形就此定住,繼而,緩緩的,頭部自其頸上滑下。
好快的刀。
方才那道身影已在不遠停下,緩緩地擦著刀上的血跡。這不過是一個十五歲大的男孩,棕發,圓臉,塌鼻,厚唇,唯有眉眼不錯,有人說他眉筆直如重劍之鋒,眼璀璨若祖母綠石,這比喻再合適不過。然而此時他寶石般明亮的眼裏卻透著一絲懊悔。刀上沾了血,說明還不夠快。最厲害的勇士刀過不留痕,如此才配與巨龍為敵。
巨龍!他心中咯噔一聲,抬起頭,隻見得新月暗紅如血,轉眼卻如同水上的波紋褪去,遠遠一大片火燒雲蔓來,夜空被渲染得火紅。拳頭大的隕石自天而降,帶著熾熱的焰火。
天火降臨了。
兩聲遙遠的長嘯自天空傳來,巨龍的頭從雲端探出,少年看著巨龍圓盤大的眼,這才驚覺自己麵對的是什麼……
天南睜開雙目,羅麻布的香氣從空氣中傳來。陽光照在臉上,有些刺眼,他撐起身,揉揉眼睛,耳邊響起一陣風鈴聲,悠揚悅耳,如一陣清風吹過氤氳的沙漠,這是新的一天天兔駝出發了。
天南愣愣望著窗外,胡楊在陽光下投下一道舒服的陰影,而他思緒仍停留在夢中。
“果然又是夢”他歎了口氣,一躍下床,從床頭抽屜內取出一把銀鞘匕首,刃鞘晶瑩透亮,作工頗為精致。抽刃出鞘,隻聽“錚”的一聲鳴響,銀色刃口如冷月泛著幽光,可見品質不凡,這是舅舅阿斯加德送給他十歲時的生日禮物。天南握緊匕首在空氣中連揮幾下,重溫著夢裏斬狼的快感。但一想到最後一幕雲中探出的龍頭,又覺心有餘悸。他卻十分享受這種驚懼與壓迫的快感,此時感覺自己就如同一個戰士。
“天南!”一個高亢的女聲從外麵傳來“胡楊的影子都過屋頂了!穿好你的衣服披肩,去念書了!”
天南雙肩一垮,拖長聲音說:“知道了,媽媽。”
他走出房間,一個中年婦女正審核手中清單,見到天南走出來,隨手塞過一個三明治說:“快快快,起這麼晚,看來也沒工夫洗漱了,我多少次告訴你要早起了,嗯?對了,你昨晚功課做了嗎?我看你最近有些懈怠,看來有必要去找你的老師談一談了。對嗬,你老師怎麼沒有家訪呢?難不成你又胡謅了地址唬他?唔……咦,你這是什麼表情。”
天南撇撇嘴,麵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過。
“不許駝背!”婦女一巴掌拍在天南背上,痛得他齜牙咧嘴。
是的,是的,這就是天南的母親,她既負責為丈夫打理跑商的行程,又負責照顧哈裏的起居,還負責沒玩沒了的嘮叨。天南揉揉眉心,攤上這麼個母親真是倒黴,你聽說過哪個偉人的母親會整日嘮嘮叨叨沒完沒了嗎?會晚上催他上床,清晨催他早起嗎?會從學習到遇到什麼姑娘都要管理得清清楚楚嗎?所以天南覺得自己之所以如此平庸大多是有這麼一個母親。如果換一個大度溫和的女人,或許他早已發揮了聰明才智,現在已經進入兵營或大學了,就像他的夥伴莫裏斯那樣。
兵營與大學,這應當也是大多數哈裏蘭少年的夢想了。
大遷徙之後,人們終於在南麵找到時候的土地。太陽的子民將它打造為了薩利姆王國,以及聲名煊赫的王城沙羅妮卡。然而另一個種族諾亞,他們的新月王國揮軍南下,摧毀了這個盛極一時的王朝。
人們被迫逃亡東邊的大陸,一片無垠的荒漠。他們稱之為“哈裏拉”,並在上麵建立了“哈裏洛帝國”,而這些太陽的子民,同時也被賦予了“哈裏蘭”的稱號。
哈裏蘭整合了大陸,令帝國迅速的擴張。同時魔能的發展,機械的興起,財富的積累,一個輝煌的文明漸漸形成。盡管帝國在之後一分為四,但商隊與戰士永遠是哈裏蘭的主心骨————前者帶來無盡財富,後者,時刻提醒著最大的敵人仍為西方的諾亞人。
然則哈裏蘭經商的居多,能進軍營成為戰士的卻隻有佼佼者。但不要忘記,還有一個更酷的職業——法師——能夠有資格在大學中學習,以及掌握神秘的魔能。
好吧,天南從未想過自己能成為法師,即便是戰士,以他虛弱的體質也隻是奢望。難道他隻能和父親一樣跑商隊嗎?他也想過別的職業,農民,工人,抑或老師————可以肆無忌憚地懲罰學生,一想到就令人興奮。不過其實他心中更希望成為一名水手。
在哈裏蘭,誰說要成為一名水手,人們會說你瘋了。在這一望無際的沙漠中,兔駝是最普遍的交通,而海洋隻存在於遙遠的西大陸,以及諾亞人,還有那些神奇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