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得旨,先著司官會同河南道禦史、大理寺寺副,把張體乾、穀應選等一幹人犯提來先問。張體乾道:“此事捉人是穀應選,定罪是刑部,與犯官無幹。”
範郎中道:“你說定罪是刑部,隻因你的本參重了,倒把部中幾個執法的司官削奪了,如今還亂推麼?掌嘴!”兩邊一齊動手,也不免受用幾個銅巴掌。將眾犯一一夾打成招。呈堂後,三法司又把眾犯提出來重審過,才擬罪上去道:
會勘得張體乾蓄媚奸之心,逞害忠良之毒手,知魏忠賢素憾劉鐸,遂同穀應選同謀,捏造符書,誣坐詛咒,遂置黃堂郡守與曾雲龍、彭文炳、劉福等,一時駢首西市。體乾、應選猶揚揚以殺人媚奸,冒非常之擢,真道路為之嗟傷,天日為之愁慘,從來橫誣冤慘,未有若是之甚者。借五人之首領,博一身之富貴,即戮二人於市,尚不足以償五命之冤。察得當日拷審劉福,逼令誣招劉鐸詛咒者,係張體乾,有原疏可據。穀應選為補方景陽,即借搜符貼以成之,二犯雖共謀誣殺,獻媚邀功,而體乾之罪為尤重。張體乾合依反坐律,應斬立決。穀應選倒應絞,監候秋後處決。庶情罪各當。孫守貴緝獲假番,事屬可原,應請寬免。
又將前奉欽依及司招,俱載在本上。旨下:“覽奏劉鐸一案,罪織衣冠,駢首西市,獻媚權奸,立斃多命,神人共憤,不可勝誅。張體乾著即處斬,穀應選著即處絞,餘依議。”可笑二人平日殺人媚奸,酷刑煆煉,今日也不免斬首西郊,同歸烏有。
此時客、魏、崔三犯雖故,罪惡不可不彰,皇上屢下三法司擬罪,刑部又差司官會同浙江道禦史、大理寺寺正,將魏良卿、侯國興、崔鐸等提來,細加審問。
先叫侯、魏二人上來,問道:“你叔子魏忠賢與母親客氏,內外交通,陷害裕妃,革退成妃,逼逐皇親,搖撼中宮等事。”二犯俱推道:“這事屬宮禁,犯官等實不知情。”又問良卿道:“那矯旨打死萬燝,逮係楊漣、左光鬥、周朝瑞、魏大中、袁化中、顧大章、王之寀、周宗建、繆昌期、夏之令等,先後斃於獄;又唆使李實上本,捏參高攀龍等,以致高攀龍自溺,周起元冤死,你有何說?”良卿道:“這都是我叔子做的事,犯官一字不知。”
又問他以詩句陷劉鐸,立殺五命,誘吳天榮首告家主,以致吳養春全家冤死。
又將吏部尚書張問達誣贓追比。又將耿如杞、唐紹堯等誣贓問罪。“良卿道:”這雖是我叔子不是,卻也因外邊迎合誣奏所致,與犯官無幹。“又問他:”多養死士,陰謀不軌,遍置心腹,以便呼應,可是有的?“良卿才無言可對。又叫崔鐸上來,問道:”你父結拜義父,計殺高攀龍;假借門戶,排陷忠良,怨蘇繼歐勒令自盡。移邱誌充贓銀陷害李思誠,聞母喪不請守製,不由會推竟轉兵部,又將親弟越升總兵,樂戶蕭惟中補密雲都司,妄稱功德,廣建生祠,濫冒邊功,妄叨恩蔭。“崔鐸也隻推:”是父親做的事,犯人俱不得知。“問官道:”你們當日享榮華富貴,冒膺封爵時,也道不幹已事麼?就是你等父母,若不是為子孫計,怎肯下這樣毒手?你們想是要嚐嚐各樣的刑具哩。“三人聽了,都怨恨起父母叔子來。侯國興道:”你們的父叔還是個男人也罷了,我母親是個女人,何苦也做出這樣事?我實是一字不知,這冤從何處伸去!“崔鐸道:”這也說不得了,當初勘問楊、左諸人時,哪個容他分辨的,這也就是個還報了。“良卿道:”我本是個鄉農,叔子止蔭個中書與我罷了,他們外官要奉承我叔子,今日請封侯,明日請封公,都是他們請功受賞與我,到今日又要我死了,沒得說,請定個罪等我們畫招罷。“問官依律擬定罪,具招呈堂。
又將侯,魏盜寶一案提出,二人隔別嚴審。二人猶自強辨,問官道:“凡抄出的內庫寶物,俱一一載明,冊上便是真贓實證,如何賴得去?”叫都夾起來。
二人受不過刑,隻得畫供,立案具本題覆道:
會勘得魏良卿市井傭奴,逆璫猶子。值忠賢竊柄之日,膽大包天,乘爵賞暗昧之秋,焰張蓋世。靦顏五等,有何汗馬奇勳!冒爵上公,已犯刑書重辟。而且內結妖姆,表裏為奸,外構國興,朋比共濟。盜內藏歸私囊,則竊帑竊珍,隱然有竊國之勢;視祖製若弁髦,則無章無法,居然存無上之心。幸遇皇上憲天為刑,既殪四凶之惡,與眾共棄,宜昭兩觀之誅。魏良卿除文職,非有大功奇勳輒封公侯者,罪當斬不坐。外良卿、國興俱應照擅盜內庫物、乘輿、服禦例,律應斬,立決。至客光先、客璠揚、楊六奇等,或借假兒之威,毒流鄉國;或仗婦寺之勢,殃及忠良。濫冒續貂,冠羞沐猴久占;磨牙奮爪。翼添餓虎饑鷹。所當發往煙瘴地方,永遠充軍。特題。
批下本來道:“魏良卿市井傭奴,冒叨上爵,全恃妖姆逆璫,表裏交通。僭竊無等,陰謀叵測。侯國興、崔鐸既問明,著與張體乾等一並既行處決,餘依議。”十二月二十日,命下。
次日,將眾犯斬首西郊。魏良卿時年三十,侯國興年僅十九。這才是:
妖魔小醜竊冠裳,佩玉橫犀立廟廊。
終是難逃三尺法,卻將頸血濺魚腸。
正是:
蔓草幾年承雨露,冰山一旦碎雷霆。
畢竟不知侯、魏等人伏誅後,彪、虎並假子等又是如何處治?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