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廣搜括揚民受毒 冒功名賊子分茆(3 / 3)

你想那些窮百姓,一兩五錢的怎麼湊得起許多來?又著落賣妻子完納。可憐人家少年恩愛夫妻,也不知拆散多少!依舊無多,又沒法再追,隻得又把當日曾賣過房產與人的,再追買主,半價入官。起初還是產業、家夥、物件,後來連娶兒女的,也都有拔根杜絕。把些人家都弄得水窮山盡的,還不得丟手。並且拿房產變賣,又沒人敢買。連鄉農殷實的也誣扳他數千,家產立盡。

犯人牢裏容不下,連倉裏也坐滿了,揚州城裏的人少了大半。許知府又想出個毒計來,真是喪盡天良!竟把這班人的妻女拘來,揀有姿色的著落水戶領去完價。那些水戶落得便宜,隻可憐那些婦女,也有好人家的,也有貞烈的,投河、墜井、懸梁、自刎者不一而足,不知逼死多少!天理何在?正是:

一朝飛禍起蕭牆,忽若楊花委路傍。

不惜此身作秋葉,肯隨浪逐野鴛鴦。

也有些軟善的,起初還羞澀,後來也就沒奈何,隻得順從了。這正是:

身世漂流產業荒,向人強作倚門妝。

含羞坐對窗前月,一曲琵琶一斷腸。

可憐把個揚州繁華之地,直弄做個瓦礫場。又湊起有一二十萬解去。許知府又思量要脫身,將此事委江都、泰興、興化三縣追比,他卻假托上省到撫院處掛號,竟私自逃走。三縣知這個風信,趕至徐州追回。沒奈何隻得備些厚禮,差人上京,求倪文煥向魏監處求寬限。又求他兒子的家書,諄囑差人,星夜進京。文煥收了禮,看過家書,未免也動憐憫桑梓之心,隨到魏監私宅,將家書念與忠賢聽,說揚州之事不妥。魏監差去緝事的人回,也是如此說。

忠賢才叫李永貞來計較,永貞道:“恰是追急了,恐其生出事來。如今且將二人喚回,寬下去不催他,自然安靜。隻把汪運使問個輕些罪兒,再處。”忠賢應允。

隻見門上傳來塘報來道:“袁崇煥保守廣寧,建立奇功。”遂密差人吹風兵部,歸功於他。各部也隻得循例,題請禮部題本,請撰給券文。工部題本,奉旨發銀一萬九千兩造第;戶部題本,奉旨著給田七百頃。魏良卿又晉封肅寧伯,歲加祿米,舉朝誰敢違拗?惟有禮部尚書李思誠道:“目今國家多事之秋,有死戎事而不封,立大功而不賞者。袁崇煥奇功與他何幹,怎麼便要封伯?若畫了題,豈不被天下後世唾罵?”司官屢次說堂,李公都按住不行,意圖引病抽身。忠賢銜恨。許顯純亦以選妃宿怨,乘機獻媚,謀陷思誠,說道:“廠中正有件事,係道員邱誌充差家人邱德,帶銀入京謀內轉的,被番役緝獲。因他是求崔二哥的,所以至今停擱監禁。隻消分付能事的番役,暗囑邱德,叫他審時咬定是投李思誠的,既為崔哥洗脫,又可把思誠逐去,豈不是一舉兩得麼?”忠賢喜允。

次日,顯純分付心腹番役到監來探邱德口氣,道:“你主兒可與禮部大堂李爺來往麼?”邱德道:“沒交往。”又問道:“他的家人甚多,你可有認識的?”

邱德道:“並不相識。”番役來回覆。顯純又道:“你再去問他,是要死,是要活,要死,便供出崔尚書來;如要活,便叫他咬定是投李尚書的,包他無事。”

番役又來向邱德說。邱德被番役嚇動,便依了番役,回了信。

次日,顯純提出邱德來問,邱德果然說是投李尚書代主人謀內升的,顯純立刻拿了李思誠的家人周士梅與邱德麵質,彼此都不認得。顯純也不管他認得認不得,一味非刑拷打,士梅血肉淋漓,腿骨俱折,抵死不認。顯純不用他認不認,即硬坐周士梅脫騙招搖,李思誠不能覺察。本上,忠賢矯旨,將周士梅追贓遣戍,李思誠竟行削奪而去。崔呈秀獨逞奸私請封。本上,魏良卿公然封了伯。正是:

權奸巧設移花計,臧獲翻存救主心。

畢竟不知封伯後又有何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