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倪文煥巧獻投名狀 李織造逼上害賢書(3 / 3)

次日,即上本參給事中惠世揚,遼東巡撫方震孺,禦史夏之會、周宗建。

忠賢隨即批旨,著官校鎖解來京勘問。那班奸黨置酒與倪文煥作賀,席間各說些朝政。李永貞道:“今日倪六哥雖然論了幾人,還有幾個是老爺心上極惱的,也該早作法處治才好。”田吉道:“是哪幾個?”永貞道:“李應升曾論過爺的,又申救過萬燝的。還有周順昌,曾受魏大中托妻寄子的,他若再起用,必為他出力報仇。此兩人沒人論他,弄不起風波來,你弟兄們怎麼作個計較才好。”崔呈秀一向要報複高總憲,未得機會,聽了此言,恰好與周順昌、李應升俱是吳江人,正好打成一片,便說道:“這個容易,如今吳、楚合成一黨,南直是左光鬥、高攀龍為魁,周順昌、李應升為輔。彼此聯成一片,使他們不能彼此回護,須處盡這幹人,朝野方得幹淨。”劉若愚道:“咱倒有個極好的機會在這裏。”永貞道:“甚麼機會?”若愚道:“前蘇杭織造李實寵,用了個司房黃日新。他就倚勢掯詐機戶,又謀娶了沈中堂之妾。有人首在東廠,爺因看舊情,恐拿問便傷他的體麵,遂著他自處。李織造便將黃日新處死了。他因感爺之情,差了個孫掌家來送禮謝爺。昨日才到,今日打進稟帖,明日必來見我。我留他吃飯時,等咱憑三寸舌,管叫這一幹人一網打盡。”眾人齊聲道:“妙極!妙極!好高見!”當日席散。

次日,果然孫掌家送過禮即來送劉若遇的禮。若愚留飯,問些閑話,談些蘇、杭風景。因講到袍緞事宜,孫掌家道:“隻是那些有司勒掯,不肯發錢糧,織趲不上。”若愚道:“前已參革周巡撫了。”孫掌家道:“隻都是蒙爺們看衙門體麵,家爺感恩不盡。”若愚道:“前日來首告的人,說黃日新倚著你爺的勢嚇詐人,又奪娶沈閣老之妾,許多條款。咱爺便要差人來拿,咱道:”那些外官正要攻擊咱們,咱們豈可自家打窩裏炮?這體麵二字是要顧惜的。‘再三勸爺,才肯著你爺自處的。“孫掌家道:”這是爺們周全的恩,咱爺報答不盡。咱爺終日念佛,並不管有司之事,有甚勢倚?隻因黃日新與禦史黃尊素認為叔侄,故敢如此橫行。其實不幹家爺的事。“若愚道:”既如此,還不早早說明。依咱,你回去對你爺說,再上個本參周巡撫,後麵帶上黃禦史,省得皇上怪你爺織造不前,外麵你爺縱容家人生事哩。“孫掌家道:”蒙爺分付,知道。“便要告辭。若愚道:”還有件事:咱爺還有平日幾個對頭,都是江南人,你爺可帶參一參。“便於袖內拿出個折子來。

上麵是參左都禦史高攀龍,檢討繆昌期,吏部周順昌,禦史李應升、黃尊素的劣跡。本稿遞與孫掌家,接去辭出,星夜回到杭州,將前事一一對李織造說了。

呈上本折,李實看過,心中躊躇道:“前日因錢糧不敷,參去周巡撫,已有幾分冤屈,已損了幾分陰騭,至於高攀龍等,都是幾個鄉官,平日與我毫無幹涉,又無仇隙;就是黃禦史,咱亦不過是借來解釋,原無實據,怎好當真參害他們?”兩旁眾掌家與司房人都道:“爺這織造是個美差,誰人不想?況又有黃日新這個空隙,更容易為人攙奪。今全虧魏爺周全,爺才得保全。若不依他,恐惹魏爺怪爺,就不能居此位了。”李實聽了,隻是不言。

停了幾日,掌家與司房都急了,又去催道:“爺就再遲些時,也救不得這幹人,隻落得招怪,還是速上的好。”李實道:“咱又不是個言官,怎好不時的參人?況這些人又沒有到我衙門來情托,將何事參他?就要參周起元,也難將他們串入。”孫常家道:“本稿也是現成的,隻依他一謄,爺不過隻出個名罷了。”

李實被他們催逼不過,隻得點點頭道:“聽你們罷了。”

司房得了這句話,便去謄好本章,其大略雲:為欺君滅旨,結黨惑眾,阻撓上供,亟賜處分以彰國體事。

內中參蘇州巡撫周起元,蒞吳三載,善政無聞,惟以道學相尚。

引類呼朋,各立門戶。而邪黨附和者則有周順昌、繆昌期、周宗建、高攀龍、李應升、黃尊素,俱吳地縉紳,原是東林奸黨。每以幹謁,言必承周起元之意。

不曰此項錢糧隻宜緩處,將太、安、池三府協濟袍緞銀二千兩,鑄錢盡入私囊。然黃尊素更為可恥,輒與掌案司房黃日新,因其桑梓,甘為叔侄,往來交密,意甚綢繆。俾日新竊彼聲勢,狐假虎威,詐害平人等事。

本寫成了,便差人星夜齎送入京。魏忠賢已等得不奈煩了,本一到時,即批拿問。差了幾員錦衣千戶同眾校尉,分投江南、浙江、福建而來。此時邸抄已傳入杭州來。李實見了,隻是跌足埋怨那些人道:“這是何苦!都是你們攛弄我幹出這沒天理的事來!”那些官校一路下來拿人,正是:

搏風俊鶻蒼鷹出,向日翔鸞鳴鳳災。

畢竟不知先到何處拿人?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