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跛頭陀幻術惑愚民 田知縣貪財激大變(2 / 3)

周氏道:“弟子隻望老爺超脫苦海,免墮輪回。”玉支道:“法有大乘小乘,有家教象教,皆能超脫輪回,畢竟以大乘為主。凡學道者先守三皈,後尊五戒。何為三皈?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何為五戒?要不貪、不嗔、不愛、不妄、不殺。五者之中先要戒妄,凡事妄言、妄念最難收拾。惟靜、定二字最難,極為緊要。靜則諸念不生,定則諸妄不亂。然此靜定須從悟中來,故入道者先看你悟性何如。既有心學道,隻在靜室中。”侍者又斟上一杯茶,鴻儒將果子遞在那淑英麵前,乜淑英含羞不接。玉支道:“你為何不吃?”

周氏道:“他害羞哩。”玉支道:“羞從何來?你我雖分男女,在俗眼中看若有分別,以天眼看來總是一個,原無分別。譬如禽獸,原有雌雄,至以人眼看之,總是一樣,何從辨別?況我等這教,何以謂之混同、無為,隻為無物無我,不分男女人物,貴賤賢愚,總皆混同一樣。況我輩修行,隻以一點靈明要緊,至於四大色身,皆是假托,終於毀壞。故我佛如來,先撇去色身,刖足斷臂,不以為意,故能成佛作祖。觀音立雪投崖、舍身喂虎,凡可以濟人利物之事,皆肯舍身為之。你如今先存一點羞念,是從色相中出來,先犯了貪、愛二戒,何以悟道?以後切不可如此!”那乜淑英被他幾句胡言,說得果然忍著羞,接過果子來吃。至更深時,安他母女在禪榻前打坐。

自此為始,每日不離。常時花言巧語,謔浪詼諧,把那女子說動了心。正是烈女怕閑夫,婦人家水性,能有幾個真烈的,不久已被劉鴻儒弄上手了。

正是:

一朵嬌花出內闌,何人移種傍禪關。

狂蜂浪蝶齊飛入,零亂芳紅一夜殘。

那女子破身後,兩個人如膠似漆;那周氏也才四十餘歲,也打在網內,做了和尚的老婆,把個靜室禪房變做了錦營花陣。

一日,鴻儒在客寮中同幾個齋公管賬的說:“近日錢糧稀少,一日所入,不夠一日支用,怎麼區處?”幾個老齋公道:“一日有千餘人吃飯,如今正值農忙,人人有事,再一兩日《法華經》講完,且散了人眾,到麥熟時再舉何如?”眾人齊聲道:“其法甚善。”劉鴻儒口中勉強答應,心中忐忑不寧,想道:“若要散會,周氏母女拋舍不得;若不散會,又沒錢糧供眾。”隻得在廊下走來走去,鬱悶無計。忽聽得一人說道:“若無錢糧,何不來問我。”

鴻儒抬頭看時,隻見一個人坐在大殿台基上捉虱子。見鴻儒走來,便起身道:“山主為何有不豫之色?”你道此人生得如何?隻見他:

短發齊眉際,金環墜耳傍。

雙眉常凸兀,身體更肮髒。

直裰裁深皂,絲絛束杏黃。

聲音多響亮,拐李眾稱揚。

這頭陀乃堂中化油供廚的人,姓李,因跛了一足,人都叫他跛李。鴻儒道:“老李,你不去化油,怎麼在此閑坐?”跛李道:“油已化完,交與廚上了。

因為沒錢糧,故在此尋個計較。“鴻儒道:”正是錢糧不足,不日就要散會了。“跛李道:”山主原約要講《華嚴楞伽》的,如今一部《法華》尚未講完,怎麼就要散了?將來何以伏人?我倒有個計較,隻要山主請我一齋。“

鴻儒道:“果有計策,一齋何難?同我來。”鴻儒同他到禪堂,邀他坐下,叫侍童泡好茶,拿桌盒來與他吃。跛李也不謙讓,吃個罄淨。少頃,廚上辦了好齋來,素菜擺上一桌。他叫了一聲:“多擾!”便低著頭又吃得碗碗皆空。隨後點心湯飯來,樣樣不辭。吃完,才合掌欠身道:“謝山主!”說罷往外就走。鴻儒攔住道:“你怎麼就走?且說這錢糧從何出處?”跛李笑道:“山主好狠呀!一頓齋你就要換若幹錢糧。你且莫慌,自有來處,便見分曉。”說畢,大笑而去。鴻儒也沒奈何,隻得獨立在房中納悶。

直到半夜時,正在睡夢中,猛然聽見人喊道:“不好了!那裏火起了!”

急坐起看時,窗子上映得通紅。忙披衣出來,隻見人都亂竄,齊道:“是大殿上。”齊擁前去,隻見正殿上紅光紫焰,有十數丈高。忙叫人取水來救,眾僧俗等俱拿火叉、水桶來。隻見殿上格扇磚瓦絲毫未動,卻又火氣逼人。

內中有膽大的,便走上去推開格扇,屋裏卻不見有火。再看時,隻見一個新雕的大佛座上安的一麵鏡光上火光迸出,還未有佛。忽見跛李拉著劉鴻儒進來看了,向耳邊說了幾句。鴻儒道:“汝等不要驚慌,這是我們的功德感動佛菩薩,降祥光普照眾生,且請玉支法師來頌聖謝恩。”少頃,隻聽得一派音樂,兩行燈燭,引著玉支和尚上堂誦經。叩謝已畢,說道:“神光從鏡中出來,必有奇異。可取個錦袱子來蓋了,待我入定去恭叩如來,問個明白。”

即在殿上放下蒲團跏趺,入定去了。眾人皆散,各各安寢。到天明時,紅光漸收。直至辰刻,玉支才出定,宣大眾上堂齊集,他便說鬼話道:“我定中叩見如來,說山主法會精虔,故降祥光於寶鏡,能照人三世:初照前生之善惡,次照今世之果報,三照來世之善果。須以三六九為期。來照者必須虔誠頂禮,若稍有懈怠,雷部施行。”說罷,下壇回方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