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心事同漂泊2(2 / 2)

原來……原來……竟然是這樣的?!

風獨影全身忍不住顫栗,隻覺得便是天雷轟頂亦不會如此刻痛苦難受,胸口如千刀萬劍在剮,張口,卻又死死咬住嘴唇,就怕下一瞬便會失聲慟哭,猛地轉身,可豐極手一伸,拉住了她。

那溫暖有力的手握住她的手,她一顫,手一縮,卻沒能抽離。他的手握得越來越緊,緊到骨頭發疼,刹那間,她眼中酸意上湧,驀然仰首,姿態如高傲不屈的鳳凰。

他側首看著她,夜月下那白玉似的臉頰上一行清淚無聲流下。

她仰首望著夜空,夜空上繁星似雨,就仿佛他的目光,無處不在。

靜靜的,彼此的手緊緊握於一處。

那一刻,忽然希望就這樣瞬間老去,便是一生一世,便到了滄海桑田,便成全了海枯石爛至死不渝。

一刹可成永恒,一刹不同萬年。

風府的大門打開,一縷燈光盈出,照著門前靜立的杜康與石衍。

他抬手,撫過她的眼角,指尖一片濕涼,然後瞬間漫延開來,一路至胸口,如此的沉重冰涼,“係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他幽幽道,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生怕少看了一眼,“影,當年是一月,如今亦是一月,僅一月便讓你我咫尺天涯。”[注○1]

她閉目,深深吸氣,然後鬆開手,緩緩抽離,“四哥,我們總是陰差陽錯。”

那一語如同利刃穿胸,她與他皆痛不可當。

何曾無心,忒是情深,可他們總是失之交臂。

“四哥,久羅山上便已注定。”風獨影轉過身背對著豐極,就怕對著他會說不出做不到,“從今以後,你是兄,我是妹……”心頭痛得難以再繼,她頓住,吸一口氣,緩緩呼出,“四哥,我們各自珍重。”話落,她即抬步向著風府的大門走去,走得極快,仿佛害怕背後的挽留。

豐極不由自主張口,抬步,可是眼前仿佛有無形高牆厚壁,令他不能喚,不能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走入風府,消失於那一片燈火裏,然後大門緊緊閉合。

靜靜站著,呆呆望著,心死如寂,心滅成灰。

“大人。”石衍提著一盞燈籠輕聲喚著。

仿如冰像的人緩緩回神,然後轉身,抬步回走。

依舊是兩個人,可是先前的安寧靜謐已是蕩然無存,這一刻天地是如此的空曠寂寥。有明燈相照,可他什麼也看不清,腳下虛浮,仿若遊魂。

石衍提燈跟著,偶爾窺一眼豐極木然無情的麵孔,心不由捏得緊緊的。

走了兩刻,到了豐府。

跨過門檻,轉過前院,穿過中庭,眼見到了豐極住的“蒼梧院”,正待推門,便聞一聲“退下!”

石衍微怔,然後默默退下。

豐極推開院門,抬步走入庭院,然後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一點也不在意寒冬裏石凳的冰涼。

靜靜的坐著,周圍亦是一片沉寂,隻有夜空上冷月寒星灑落清輝相伴。偶有寒風輕掠,如冰刀冷劍刮麵,卻感覺不得絲毫的冷與痛,這一刻,心頭的冰寒與劇痛已蓋過世間一切。

這麼多年,他與她一步之隔,雖是苦,雖有痛,可他守著,等著……或許是守一份遙遠的幸福,或許是等一份刻骨的絕望,隻要還沒走到最後,便還有希望,即算那可能是虛幻的,但那是他唯一的盼頭。

而今日,今夜,終於到了盡頭。

宮門前,他甚至希望她不要答應,那說明她心裏有他,她依舊在意著他。

可是,她答應了,與他靜靜相伴走一程,從此以後,她將斬斷情絲,她將淡忘情懷,她的心裏不再有他。

叮……

一滴水珠墜落石桌,那輕悄的聲響在這寂無聲息的冬夜裏顯得如此的清晰,如此的驚心。

叮……叮……叮……

兩滴,三滴,四滴,五滴……

一滴一滴的墜落,越滴越多,在石桌上暈開一層淺淺的水紋。

在這寒冷幽靜的冬夜,大東最完美的第一人淚如雨下,無聲的慟哭,無聲的悲痛。

這一刻,他的理智終於潰不成軍。

可是,隻有天邊冷月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