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可以回家了,再也不用流浪,再也不是無家可歸的人了!”被兄長摟著,久遙隻覺得仿佛是置身在一片溫暖輕盈的柔波裏,放鬆了心神,放開了一身的束縛與緊崩,那樣的舒適安寧。
是了,這就是家的感覺,這就是親人的力量。
以往在山下,無論他住著多麼華麗高大的房子,無論他的周圍有多少同伴,他心裏頭都是空的,都覺得身子仿佛浮在半空,怎麼也沒有腳踏實力的安心感。
如今他終於是回家了!
兄弟兩靜靜的抱了一會兒,還是久邈先回神,放開弟弟,凝眸細看他的容貌。還是那張臉,卻又顯得不一樣了,堅毅了些,也更俊些,更有擔當些,是個男子漢了。“你這狠心的家夥,一走就是五年,回頭看久玖怎麼個懲治你法!”
久遙聞言不由縮了縮脖子,那個青梅竹馬的可怕他自然是知道的,隻不過能逃一時是一時,他扯著兄長的衣袖,頗有些少時撒嬌的模樣:“大哥,我好餓了,你做飯給我吃吧。”
久邈看了看漏壺,“這還不到飯時呢,你難道路上沒吃?”
“嗯。”久遙點頭,自動略過那頓與金虎共用的午膳,可憐兮兮的看著兄長,“大哥,好久沒吃過你做的飯了,我好想念的。”
“唉。”看著弟弟那與往日無什不同的姿態,端雅威嚴的久羅王歎了口氣,“好吧,我去做。”
久遙頓時眉開眼笑,“我給大哥當幫手。”
兩兄弟出了六角樓,還能聽得久遙的嘮叨聲,“還是大哥對我好!二哥好無情的,一看到我就趕我走。哼,回頭我找久玖告狀!”他似乎完全忘了眼前的大哥也趕過他,而且他二哥是遵照大哥的吩咐趕人的。
那日,久羅三殿下吃到了久違的兄長做的美味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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飽食一頓後,兩兄弟便回到六角樓裏,一起飲茶消食。
飲完了一杯茶後,久遙以一種非常閑散的語氣道:“大哥,我在山下聽說頡城府的府吏及五百官兵盡歿於久羅山中。”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凝惑,“有山下的人闖進來了嗎?”
久邈頷首。那些山下人就好比老鼠,老鼠闖進了家門,自然是要盡數消滅的。
久遙看看兄長的神色,斟酌了一會兒,然後一臉赤誠的望著兄長,“大哥,我保證不再說那些話我便真的不會說。但我現在卻有幾句話要說,還請大哥不要動怒。”
久邈看弟弟如此鄭重其事,倒是有些稀奇,“三弟你要說什麼?”
“大哥,我這些年在山下,日夕與他們接觸,所以我熟悉他們,也了解他們。”久遙望著史長,目光清澈而平和,“大哥今次取了五百多人性命,必然在山下民間掀起軒然大波,此舉實於我久羅百害而無一利。”
久邈聽了,眉頭一皺,道:“這有什麼?祖先有訓‘山下之人,欺善怕惡而貪生怕死,凡入山者殺之以儆’,百餘年來,我族皆以此法震懾闖山者,才保我族的長久安寧。”
聞言,久遙一時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以至隻能無奈歎氣。他的兄長雖是長於他,可這數年閱曆,已讓他看盡世人閱盡世情,所以於世事之上,其實他更長於兄長。兄長取那些人的命非關性惡,非為噬殺,不過是遵循祖輩傳下的“凡入山者殺”的祖訓,以為隻要嚇住了山下的人,山中便可恢複清淨安寧。
這是一種極為純粹簡單的思維,拿來應對山下複雜多變的世人,卻是危險至極。
因為“欺善怕惡”隻適於一般人,還有很多是“遇強則強、遇惡除惡”的強者。
“大哥,這條祖訓隻適於以前。以前是亂世,山下的人隻顧著爭奪天下,誰也不會注意小小一座久羅山,更不會在意這山中有無死人。而現在山下已是一統,你一次取五百士兵性命,此事非同小可,若驚動了大東的皇帝,他必然會派人前來探查。若他知道了我們一族之事,那時他又怎容得我們盤踞這久羅山,怎容得我們在他眼皮底下自立一國自稱為王。”久遙語重心長的道。
他這番話,若換作其他人聽了,定知事態之嚴峻,定然動容生畏,可此刻他麵前的是久邈,是一個自出生以來不曾涉塵世不知外間世態的人,他對久羅山以外的一切皆不感興趣,他對山下世人的態度全來自於祖輩的遺訓。所以他會在厭煩了山下人連番犯山時傳下那幅儆誡的麻布朱書,而近月來再無入山者在他看來是他的懲誡與警告奏了效,因此久遙的話於他連危言聳聽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