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雲誰之思6(2 / 2)

這會他趕到,見禮後,即要迎風獨影回沛城。

“許大人請回,本將明日再動身。”風獨影淡淡丟下一句,即轉過身,目光掃去,望見易三在遠處海邊的礁石上獨自坐著,心頭頓起莫名的悵然。

許淮見她神色冷淡,一時心頭忐忑,不敢多說,隻道:“那下官明日再來接將軍。”然後又衝杜康抱了抱拳道:“將軍就煩請照料了。”杜康冷淡的點了點頭。許淮又目光望了眼一旁呆立的海幺叔夫婦,頗是和善的笑了笑,才領著隨從回沛城去。

許淮離去後,風獨影對海家夫婦道:“大叔,大嬸,今晚可不用準備晚膳。”

“呃?”海家夫婦疑惑。

風獨影也沒有解釋,望著易三片刻,然後還是抬步走了過去。

海邊,易三靜靜看著風獨影走來。

到了近前,兩人卻都沒有說話,隻是並肩望著夕陽慢慢沉入大海。

身後杜康對海家夫婦道:“大叔,大嬸,可與我們一道用膳。”

然後他與那百餘戰士,有的在木屋旁紮下營帳,有的去撿回了幹柴,有的下海捉回了魚,爾後有的燃起篝火,有的準備了鍋碗瓢盆,有的取出的帶來的幹肉、調味、美酒……半個時辰後,沙灘上便飄起了濃濃的香味,順著海風飄得遠遠的。

那晚,海家木屋前有了從未有過的熱鬧。那些戰士因找到了自家將軍而高興著,所以即算風獨影就在麵前,亦不能收斂他們的興奮之情。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聲歌詠,那是軍中男兒的爽朗,風獨影貫來如是,易三瀟灑從容,便是海家夫婦亦為氣氛所染,而忘了身份之別,共飲共樂。

其間,風獨影問海幺叔:“沛城府尹如何?”

甚少飲酒的海幺叔這晚喝了幾碗酒,已有些醉意,所以聽得風獨影話,頗是有些茫然。

風獨影轉動著手中的酒杯,“其在沛城為官可有暴行?可有貪名?”

海幺叔打了個酒嗝,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倒不曾聽過。”

“哦?”風獨影想他們平日少到城裏,大約也不甚關注這些,轉而問道:“大叔家這兩年日子如何?每年交多少稅?”

聽到風獨影如此問,夫妻倆不由麵麵相覷,似乎不知道要如何答。

一旁的易三卻有些明了。這或許便是風獨影的報恩方式,與其贈於金銀,不若給沛城給海家村一位好父母官。本朝自立以來即行“三十稅一”之製,但元鼎元年皇帝頒詔,免天下賦稅,以令百姓休生養息,元鼎二年始才行征稅。以幺叔、幺嬸這等勤勞之家,足可溫飽而有盈餘,若覺生活艱難,那必是地方官為中飽私囊而暗中額外加重賦稅所致。他看著風獨影,微微一笑,然後對海家夫婦道:“幺叔,幺嬸,直管說實話就是了。”

聽了易三的話,海家夫婦放寬了心。

“雖不能穿綢戴銀,倒也還過得下。”幺嬸先道。

“嗯。”海幺叔點頭,“前些年在申大王治下,種了地也吃不上糧,打了魚也不曾嚐過味,一年裏官府要來五、六次,除了租子,又是算賦,又是勞役,雜七雜八的,一年收成全交了都不夠。”

“是呢,那些年可真苦呢,每日餓得隻能灌水飽肚子。”幺嬸想起當年便麵現苦色。

“老婆子,別想那些。”海幺叔拍拍幺嬸的肩,轉而麵向風獨影,“如今地裏出的糧可有大半留著自家吃,捕了的魚不但可以賣了得些銀錢貼補生計,也能留下一兩條自家吃。”

“喔。”風獨影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想來許淮這府尹大抵也還算稱職的,他向自己獻殷勤雖不討人喜歡,卻不過是為著自身的前途命運,倒也無可厚非,畢竟官場上不可能有清白無瑕之人。

當夜,海家木屋外的熱鬧直至戌時過半才散了,然後各自收拾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