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風雷怒.魚龍慘2(2 / 3)

於是,城門“哢哢”打開。

“公主此舉隻怕不平常。”風獨影悄聲道。

“嗯。”東始修點頭。國璽、降書、輿圖、戶簿本是要白衣出降之刻獻上,而公主此番舉動卻不知透著何意?

不待他們細想,北璿璣再次出聲:“陛下,請您信守承諾,厚待我北海百姓。”

“自然。”東始修看一眼城樓上的北璿璣,然後移目望向城門,那裏北海的將士皆放下兵器跪倒於地。北海終是收入掌中!他朗然一笑,抬臂揮手,“聽令,兩萬大軍隨朕入城,餘者駐守城外!”

“是!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雷鳴似的喝聲在玹城上空蕩起陣陣回響。

喝聲休止之刻,城樓之上響起一聲尖叫“公主!”,聲音太過淒厲,引得城下之人紛紛抬頭,便見一道白影自城樓上飛墜而下,仿佛是一片白羽,那麼的輕盈,又仿佛孤鴻撞地,那麼的決絕。

“公主!”城上北海臣民悲喚。

“啊呀!”城下萬軍驚愕。

也在那一刹,千軍萬馬望見他們的陛下自馬背上飛身掠起,半空中雙臂一伸,便接住了那一片盈落的白羽,然後再旋身飛落馬背,懷中穩穩抱著北海公主。

“呼!”城樓上驚魂未定的眾人稍稍緩一口氣。

“喝!”城下的將兵則讚歎他們的陛下好功夫。

東始修看著懷中的女子,雙目緊閉,麵容慘白,明明纖弱之軀,可這堂堂北海國,在這危難之際,卻是這個女子挺身而出,摔國璽,討承諾,上降書,般般妥當後,一跳殉國。如此烈性,倒著實讓他刮目相看,隻可惜她生在北海。於是,他忍不住道:“公主敢承降書,卻不敢受降國之罪麼?”

北璿璣本是存著必死之心,此刻自高空墜落的暈眩間醒轉,聽得耳邊這低沉的話語,霍然抬眸直射,那樣冰冷仇恨的目光,便是東始修亦不由得心頭一震。

那時刻,城樓上眾人回神,紛紛呼喚公主,而風獨影亦提醒東始修:“大哥,該入城了。”她目光盯向城門,那裏的北海將士已伸長頸脖,顯然剛才之事已令他們心懷忐忑,若不當機立斷,隻怕要生變故。而皇帝不入城,其他人又豈敢先於他一步。

“公主安然。”東始修衝城樓上喊道,然後招來一名都尉,將北璿璣放下,“安置好公主。”言罷,他調轉馬頭,一揮手,“入城!”

“是!”萬軍齊喝。

“陛下萬歲!陛下萬歲!”

在如雷的恭喝聲中,東始修與風獨影並騎緩步入城,身後大軍相隨。

前方,是拜倒於地的北海臣將,再遠處,有青山連綿大道無垠屋宇重重,那是北海的王城,此刻已敞開大門,迎接它新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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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鼎三年八月九日,這一日於北海來說,是最為悲慘痛苦的一日,因為這是它的亡國日;於大東來說,卻是激動歡喜的一日,因為他們的陛下已征服了北海,他們的王朝從今以後更為廣袤遼闊。但這一日,在史書上僅記一句:北海長主上降表,帝入玹城,北海亡。

很多的人和事,很多的悲與歡,都不曾記於史冊,隻有當年經曆過的人才知道。

作為鳳影將軍的從屬,顧雲淵得與風獨影同行。

來到北海王宮,便見宮內一片素白,一路走過,沿途有跪地恭迎的,有痛哭哀嚎的,有惶然逃竄的……那富麗堂皇的王宮在白幡飄飄之下,是如此的慘淡淒涼。

當停步王宮偏殿前,望著殿中停著的靈柩以及一殿哀泣的人,顧雲淵終忍不住長長歎息,竟是不忍目睹。

前邊風獨影聽得,回首看他一眼,然後道:“若北海與蒙成聯兵南下,那今日國破人亡倉惶慟哭的便是我們。”那聲音淡淡的,沒一絲情緒起伏。

“今日國破人亡倉惶慟哭的便是我們……”顧雲淵喃喃念著這句,再環視這滿城的悲慟,頓一股寒氣自腳底升起,直貫眉心,禁不住便是身形一顫。

風獨影卻不曾再理會他,移目掠過殿中靈柩,思量片刻,招手。

杜康立時上前。

“北海王死得太巧了,你領人搜尋王宮,看有何密室或密道否。”她低聲吩咐。

“是。”杜康領命去了。

風獨影回頭,卻發現顧雲淵兀自呆立原地,麵上神情極是複雜,似乎不忍,又似乎悲憐,更甚至還隱隱流露出一絲懼憚。她不由微怔,就她對顧雲淵的了解,他絕不是如此心軟膽怯之人,那何以會有如此神情?

這般想著時,她不由轉身回走,腳步聲驚醒了顧雲淵,他閉了閉眼,收斂起心神,對風獨影道:“這些……下官也幫不上什麼忙,下官還是先回營中去。”說完,他便轉身疾步離去,仿佛是不願在這王都裏多停片刻。

風獨影望著他的背影,眉尖微蹙,卻沒有說什麼,而是抬步往王宮正殿走去。

王宮正殿裏,此刻高高台階之上的王座上盤踞著大東的皇帝,那偌大的殿堂裏隻他一個,卻並不顯得空曠靜寥,他一人之氣勢便已填滿整座大殿。

風獨影到時,聽見東始修正吩著徐史“即日起,除北海王宮收藏之典藉外,凡北海民間之史、詩、書、典一律征收焚毀!”

徐史聞言大驚,“陛下,這如何使得!”

“嗯?”東始修目光掃過,威若蒼龍雄視。

徐史道:“陛下,這些史、詩、書、典皆乃前人智慧,即算是北海人所著,亦是惠及後世之作,豈能就此焚毀殆盡!”

東始修嗤笑了一聲,道:“那些前人智慧北海王宮亦有珍藏,自會隨朕一起運回帝都,藏於‘琅孉閣’內。但是民間決不可存。”他話音一頓,負手身後,自王座前一步一步走下台階,那高大偉岸的身軀自然而然流露浩然的王者威勢。“今日起,不再有北海國,自然不再有北海之人,以後隻有我大東的臣民,其自然要說我大東之話,寫我大東之字,學我大東之文化!”

仿佛被這種氣勢所懾,徐史心頭巨跳,片刻後,他恍然大悟,頓俯首跪地:“陛下聖明!是臣愚鈍,竟未能領會聖意。”

“明白了就起來。”東始修轉過身,看著台階上的玉座,雖身在下方,可那目光卻仿佛垂臨。

“是。”徐史起身,抬頭看著身前的帝王,沉吟片刻,道:“陛下,臣還有一言。”

“說。”東始修道。

“陛下的聖意臣明白了,但是……”徐史斟酌言語,“北海方經亡國,正民心惶惶,若此刻征書焚燒,隻怕會引反心,反生暴亂。是以臣想,此事是否緩個三五年,待民心穩定後再潛移默化之,如此則既不惹民怨亦不動幹戈便成也。”

“哈……你們這些書生就是好講什麼仁義之道。”東始修搖頭冷笑。

徐史垂首默然。

“等個三年五載?可真是迂腐至極!“東始修收笑後斥道,“這就好比,你身上長了顆毒瘤,一刀切下,不但病立刻便好且不留病根,偏你怕痛怕流血,要每日一濟湯藥的清肝養血化痰解瘀,三五月後這毒瘤是消了腫去了膿,卻不知病根未除稍有熱毒寒邪入侵便瞬間複發要了你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