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謝家賞梅宴。眾賓歡,觥籌交錯。
有歌姬曼舞,有美人微醉,有官商談笑。我想,他們或許都忘了今天的主角——那雪白,絕世而獨立的梅。
我隻好獨自一人,去賞那牆角數枝梅。
後院極為荒涼,不知有誰燃起紅爐。我走近了,雪花飄舞,有一片剛好落在火紅爐子上。
紅爐一點雪,本是極美的。可我隻喜歡那梅。成片的梅花疏枝綴玉,繽紛怒放,有的豔如朝霞,有的白似瑞雪,有的綠如碧玉,形成梅海凝雲的壯觀景象,煞是好看。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我輕吟。卻聽身後一人道:“你喜歡梅花?”
我回頭看去。哦,是個比我還矮半個頭的男孩子。其實看他的臉,已經沒了多少稚氣,可我總是固執地認為比我矮的男子一定還是個孩子。縱然我也才虛歲十三。
他微笑了:“可是我更喜歡雪。白雪紛紛何所擬?未若柳絮因風起。”
我沒理他。他也不急不惱,隻是蹲下來,同我一起默看雪梅之景。過了一會兒,我打破沉默道:“你是在看梅呢,還是看雪?若是看雪,你大可以出門看個夠。我可是隻看這梅的。”他微怔:“好霸道。看來你是要強求我,同你一起隻看這梅了?”
我心想這人真是不可理喻。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我覺得,共賞這雪梅之景不是更好?”
我站起身,以身高優勢打敗他。正欲開口,卻聽一女子清脆的嗓音喚道:“小初,又到哪兒去了?這孩子……”
他立馬起身,慌慌張張跑出後院,“姐,我在這兒呢!”那女子一見他,如釋重負般舒了口氣:“傻孩子,又亂跑。不是和你說了別和姐姐走散,不然大舅不帶你回去呢。”他抿嘴:“他不帶我回去,我自己回去!”“好了好了,快和我走吧……”她摸了摸他的頭,又回頭看我一眼:“小姑娘,對不起呀。弟弟一定給你添麻煩了……”我搖頭。
那女子真美,我想。我從未覺得一個女子的美是著裝能夠表現的,所以雖然她僅僅一身素衣,未濃妝亦未淡抹,我亦認為她美。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風情?
……
時隔多年,每每午夜夢回,我總會想起這一幕。十三歲那年的賞雪宴上,無人注意的小小插曲;比我矮半個頭的少年,告訴我梅須遜雪三分白;來不及說出口的爭辯;還有,那位美麗的姑娘……
難道是我的生活實在單調乏味,就隻有這點不算美好的美好?
我愣愣的,坐在床上。看月光透過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