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明白”是山溝裏的“學問家”。因常年窩在山裏而知天下事,被叫作“三明白”。
改革開放後,三明白就怵頭進城。他說:“‘城市’一天變一個“臉色”,卻越來越不待見莊稼人了。”他說得“城市”,隻是大山裏他的小縣城。
更讓三明白上火的是,他在他山溝裏也算“文化人”了,進了城怎麼就成了“白癡”了?
那次,他在街上,看到一個叫“‘穀子地’販量KTV”的地方,他歪頭瞅瞅。他認得“穀子”,“地”,“量販”,認為有穀子,有地,有糧販,肯定與倒騰糧食有關。他嗤笑了,他笑城裏人,“量販”應寫成
“販糧”才更明白。還笑把繁體“糧”字少寫了個“米”邊兒。但他還是想進去問問“糧販”收不收花生種子。他剛一探頭,被倆“花花綠綠”的妞兒一把拽進門,向他一擠眼,問他要不要特色服務。他說要,問紫衣的‘千粒紅’花生米種子,賣什麼價?一個辮子梳在耳朵上的嫚子,向他瞪眼咧嘴一仰頭,“咚”地又把他推到門外,叫他看仔細牌子上的字。他細打量,還是“穀子”、“地”“量販”哩?他咋看不懂?他問明白人,人說:你沒看到後麵的“KTV”?那是唱歌的地方。
真他媽雞屎!唱歌與“糧”,與“販”,與“穀子”與“地”,咋就扯連到一起了呢?三明白弄不明白。
眼下,三明白最要緊的是要撒泡尿,他都憋半天了,他實在找不到“茅坑”。他又轉了幾圈,覺得“閘門”裏的“水”有點探頭探腦,就又問明白人。
“左麵,圓花欞窗,內開鋁合金門的地方。”人說。
這是個極精致的去處。方瓷磚貼牆,琉璃瓦蓋頂,白鋁合金門窗。牆麵上沒有中國字,隻是在左右兩門邊,用灰油漆一邊兒鏤一個沒鼻子沒眼的“紙剪的”小人。鏤小人的人馬虎,小人印得缺角少縫不清不楚,下麵手寫一行橫圈豎杠的“洋碼子”。
三明白看看兩個“紙剪的的小人”,一樣得高矮,都是臉(實際根本沒臉,就一乒乓球拍子樣,還斷了把。)朝外,立正站著,一樣的幹葫蘆腦袋,很像是弟兄倆。不同的是“哥”偏瘦,兩條腿分著;“弟”腚圓,兩腿印洇成一條腿。他離那個“弟”守著的門近,就往裏走。他一手推門,一手摸襠腰前門,還沒到茅坑,“閘門”就鬆了栓,一股“水柱”頂著日頭拋向“擋板”,又折向“瓷盆”。
“要死呀――”
“騰”地,隔壁蹦出一穿紅杉的大嫂,邊逃邊喊 :“壞人呀!抓流氓呀。”
“這,這……”三明白囁嚅著,捋緊褲腰往外走。他尿還沒撒完,有一半生生地又圈進肚子裏。
“你個壞家夥!你想沾便宜?你不能走!”穿紅杉的大嫂擋了三明白的去路。
“我沾啥便宜了我?我‘方便’一下怎麼了我?”三明白不服。
“你為什進女廁所?”
“哪兒……哪兒?”三明白歪頭辨認。
“裝什麼糊塗?”
“我看他就是想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