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吐槽,我想罵人,我想扇她一巴掌問她為什麼如此傻缺。可髒話從喉嚨裏兜轉下來卻成了哽咽的安慰,我拍拍她:“沒事的,二到深處自然萌。”
她哭得更凶:“那他為什麼對我不屑一顧!是我的智商太高了嗎?”
怎麼辦?我果然還是想扇她一巴掌。
那天舒夏抱著我哭了很久,像每一個暗戀未果的小姑娘一樣,撕心裂肺好像天塌了半邊。她總是在我忍不住想把她丟出去的時候,淚流滿麵地提醒我,我們是閨蜜,我們應該同甘共苦。
我被這頂大帽子扣得暈暈乎乎的,完全忘記了衣服已經被她哭得慘不忍睹。我開始思考人生,然後我發現結論讓人很難過。
我不知道別人的青春如何盛大,我隻知道卷子上的每一分都讓我恨不得熬幹幾盞枯燈,報廢幾個燈泡。舒夏沒做錯什麼,她隻是傾覆一腔柔情;徐霽言也沒做錯什麼,他隻是不喜歡她。簡單的緣由,卻在舒夏的青春裏下起了一場大雨,一不小心還淋到了我。
我覺得我是一個好閨蜜,這讓我很得意。
【從此,公主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用一晚上的眼淚埋葬了暗戀之後,舒夏收拾好心情,和我一起扛著艱苦奮進的大旗走上了康莊大道。從此,公主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
怎麼可能啊摔!還有四千字沒寫完好嗎?!
事實上,從成績事件後,徐霽言就像被外星人換腦了一般,突然意識到舒夏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兩人經常廝混在一起,探討學習方法,解決人生困惑,情感之熱烈,次數之頻繁,讓我歎為觀止。
在第十六次舒夏拒絕了我“放學一起回家順便去吃燒烤”的熱情邀請後,我憤怒地抽出她手肘下的筆記本:“給我個不去的理由。”
“因為愛情。”舒夏頭也不抬地拽回筆記本,繼續奮筆疾書,手指被筆壓得通紅。
我憂鬱了:“怎麼是曆史筆記?理科生要稱霸文綜嗎?”
“因為愛情。”舒夏接得很快。
我保證,如果下一個問題她還是這麼回答,我一定把她塞進下水道裏!
“人在勻速小車上為什麼不受摩擦力?”
“因為愛情。”舒夏這次接得更快,同時終於不耐煩地抬起頭,“你怎麼這麼……”
看到臉色黑如鍋底的班主任,舒夏中氣不足地改口道:“帥?”
我趴在門口幸災樂禍,在她們班主任進門檢查衛生時,我就偷偷溜出了教室。聽著他痛心疾首地教育舒夏,我覺得內心無比滿足。
我的滿足一直持續到了最後一節自習課,同桌拿出一本曆史筆記本。
內容很工整,字跡很熟悉,我猥瑣的內心翻江倒海全是疑問。
同桌見我盯著它,解釋道:“之前生病缺了幾節課,徐霽言幫我借的。”她頓了頓,“本來隻想要那幾天的筆記,結果他把這一冊的都拿來了。”
她遞過來時笑了笑,道:“這是前半部分的,他說過幾天拿後麵的給我。總結得很係統,你要用的話先拿去看吧。”
她笑得真誠,眼睛彎出一輪弦月,映得整張臉瀲灩生姿。
她是好姑娘,即使隱約猜出徐霽言為了討好她,而讓舒夏幫忙整理筆記。我也沒法對她發火,我隻能把怒火壓在心底把自己燒到火大。
好不容易等到放學,我急吼吼地滾去找舒夏,卻意外地遇到了徐霽言。
他靠著牆,笑得吊兒郎當:“舒夏被老師叫去辦公室還沒回來。”
我斜眼睨他:“等筆記?”
徐霽言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很快就隨著他的節操隨風而去,嘴裏含糊應道:“嗯……”
我的怒火成功完成九極進化,理智被燒得一幹二淨,嘲諷道:“男神不愧為男神,臉皮都要比別人厚幾立方。”
“我跟她說了是幫朋友抄的,她自告奮勇關我屁事啊!”徐霽言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
我氣結:“你明知道舒夏對你……”
“我什麼都不知道。”徐霽言打斷我,眼神裏的冷漠能凍出一杯刨冰。
舒夏從辦公室門口出來,原本沮喪的她看到我們的瞬間又變得神采奕奕。
我甩給他兩個白眼,高貴冷豔地朝舒夏走去。才走到一半,舒夏就扭扭捏捏地站在了徐霽言的旁邊。
少女,你跑位不正確啊。
我拚命地揮舞著爪子,企圖拉回她的注意力。隻看到她衝我偷偷比出一個OK,一臉“你懂的”表情屁顛而去。
看著徐霽言得意的表情,我深刻意識到,我被瞬殺了。
我的氣勢洶洶在舒夏的助攻下,還沒發力就變成了有氣無力。
【他還是根正苗紅的好苗子】
重色輕友是病,得治。
在我深刻剖析了徐霽言的不良動機和險惡用心後,舒夏站在道德製高點指責我太小人,依舊左耳朵進,右耳多出。每天幫他抄各科筆記,解答各類難題,班主任的警告被她拋在腦後,義無反顧地為徐霽言展現一個暗戀者的覺悟。
拋青春,灑熱血,一心一意為男神。
就在我恨鐵不成鋼,憂鬱成四十五度時,舒夏突然找到我,深度懺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並在結尾時點明主旨:“借我錢吧親。”
舒夏家裏條件不錯,平時光顧著學習也沒什麼別的花銷,向來是我死皮賴臉問她借。現在她突然借錢我隻能想到一個原因。
我推開她斬釘截鐵道:“給徐霽言買禮物,不借。”
“不是。”舒夏飛快地搖頭,在我狐疑的目光下,頭越來越低,“隻是暫時借給他,我的錢不夠……”
有什麼區別啊!擺明了就是愛的奉獻有去無回好嗎!
“他要錢做什麼?”我的錢死也要死得明白!
舒夏歡快的表情凝結在臉上,僵硬地笑了笑:“給你同桌買生日禮物。”
淡淡的語氣故作輕鬆,她攥著書包的指節發白,演技被我鄙視到了爪哇國,可那霧氣彌漫的眼睛卻把我的心也纏得難過起來。
剛和舒夏分開,我就被老師叫到了辦公室。
因著那次的不愉快,我和徐霽言沒有再一起討論過任何問題,所以一起被老師抓去安頓注意事項時,我全身的細胞都叫囂著不滿。
尤其囑咐完之後,徐霽言被單獨留下來更讓我的不滿爆棚。
我腳跟一轉,在門口處停下。
我想,我不會有哪次,比這次更後悔聽了牆腳。老師把他和舒夏的情況看在眼裏,這次單獨留下他,不過是想借機教育教育,讓他認真學習。
可我沒想到,徐霽言把問題都推給了舒夏,表示自己是天天向上的好少年,少女情動事不關己,被逼無奈請上級管束。老師很欣慰,他還是根正苗紅的好苗子。
省三好學生的名額,非他莫屬。
從一開始接近就別有目的,擾亂她的心緒,打亂她的步驟,讓她的學習成績慢慢下滑,他好趁此拔高。他看準了舒夏的心意,利用這份感情將自己推向高處。
舒夏實在不該為這樣的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把錢拿給舒夏時,她跟她胸口死而複生的那隻小鹿一起蹦躂著把錢交給了徐霽言。他點點頭,敷衍地說了聲謝謝,就消失在精品店裏。
聽說班花的生日在周末,他買了一大盒巧克力,還租了一間KTV包間準備唱通宵。裏麵掛滿了氣球,滿滿的浪漫能俘獲每個花季少女的心。
可惜聽說,班花大人家教嚴,沒能去成。
舒夏陪著他在包間等了一夜,夜色靜默,心事流淌,寂靜無聲。
我給她媽媽打了電話,告訴她舒夏要在我家愉快地閨蜜夜談。第二天我去KTV接她,霸氣十足地將她打包帶了回來。
到家裏時,她收拾好散落一地的情緒,高貴冷豔地質問我:“是你搗的亂吧。”
我什麼都沒做,隻是把聽到的、看到的和盤托出。班花是美女,也是良民,當下大手一揮爽了約,鴿子放得愉快無比。
我以為她會高興,卻看到她發功凝聚了兩泡眼淚,樣子實在太醜,我忍不住塞給她一包紙巾。
她說她借錢的時候就做好了心理暗示,他開心她就跟著大笑,他幸福她就跟著祝福,力求把暗戀做到透明化虛無化,一切都不是問題,隻要能待在他身邊繼續刷親密值就好。
清晨的時候,徐霽言衝她發脾氣,失落和煩躁一股腦地潑在她的身上,她也默默扛了下來。
她知道被喜歡的人忽視的滋味。
她說高三了,愛不起恨不得,陪他一夜就當踐行了。給年少的自己飲下一杯鴆酒,再行路便是成熟風情。
我笑她太傻太天真,她自嘲愛情看不穿。
笑著笑著就哭成了傻帽。
【通知書很醜,像風像雨像命運】
時光追不及白馬,青春總是來去匆匆。
高中時代結束得很快,徐霽言最終被保送。而舒夏藝高人膽大,在失去保送資格的情況下,以高分奪魁。隻有我抱著電話不甘心地聽了一遍又一遍,成績像個笑話啪啪地甩在我的臉上。
後來舒夏去了南方,通知書很醜,像風像雨像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