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一抹明麗的珊瑚紅光影閃了眼睛,雙眼頓時不聽使喚,直愣愣地凝視著正在屈身行禮的元春。
明豔而不失溫婉,端方而不失靈秀,似這般的女子,宋詞中難找,現實中更加難尋啊。
“嗯!”
太子點點頭,轉瞬間便藏起了熾熱的眼眸,另換了一臉冷峻的神情,故作淡定,但還是,忘了讓她免禮起身。
元春隻好屈躬著身子,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猶如一尊美麗的蠟像。
太子也意識到了,自己一時心慌,忘了讓她免禮,於是在心中告誡著自己,怎麼能這麼不沉穩呢?多年來養成的不喜形於色的習慣哪兒去了呢?
抬頭望著還拘著禮的元春,快速調整了一下情緒,故作淡定地說了聲:“起來吧。”
元春這才起身,因為太子又忘了賜座,隻好退在一旁侍立著,萬般小心,生怕一個不恰當的舉動,會惹到了太子,簡直後患無窮哦。
“嗯?”
太子不見元春落座,有些驚訝,完全沒有意識到是他自己的疏忽,抬眼看著她,問道:“怎麼站著?”
元春低眉順眼,道:“回殿下,元春還沒有複命呢,不敢入座。”
她這回答非常巧妙,既幫太子遮掩了忘了賜座的疏忽,又向太子提醒了自己這次來太子府拜訪的意圖。
這女子果然聰慧過人,心中忍不住讚了一句,麵上卻還端起了太子的威嚴,道:“本宮罰你謄寫的三百首宋詞,可完成了?”
元春上前回道:“回殿下,已經完成了。”說完,回首望了一眼在紫藤花架外麵侍立著的抱琴。
抱琴會意,連忙上前,將那個精致的紅木盒子遞給了元春。
元春轉身接過,小心翼翼地捧著走到太子身旁,雙手呈上:“請殿下過目!”
太子伸手接了過來,微微露出一丁點兒的笑容,道:“賜座!”
“謝殿下!”
守在遊廊上的筆花和墨香,聽到太子賜座的聲音,連忙走到紫藤花架下麵,一個忙著為元春設座,另一個提起茶壺斟茶。
抱琴看著元春在太子的身旁坐下,便隨著筆花、墨香一起退了下去。
太子隨手打開元春呈現給他的紅木盒子,瞬間,一縷淡淡的墨香撲鼻而入,香氣宜人,於是向元春道:“寫這詩箋,用的可是徽州墨?”
元春低眉順眼,回道:“是,元春深知,這徽州墨珍貴得很,也隻有為殿下謄寫宋詞的時候,才舍得用呢。”
太子取出一張詩箋,拿在手中,猶如鑒賞寶物一般細細地欣賞著,心中讚道:薛濤箋、梅花篆、徽州墨真是三寶合一哦。
雖然心中無限喜悅,臉上卻又弄出嚴肅的表情,向元春道:“你喝茶,我來檢查檢查,雖然這上麵的一張,質量還算過得去,但是,本宮還是要檢查一下底下的,萬一你嫌任務重,偷懶耍滑了呢。”
元春心想,殿下您也知道任務重啊,這些天差點沒把本姑娘累死哦,昨夜又幾乎熬了一個通宵,幸虧抱琴聰明,找了一些以前練筆時的存稿出來,這才過了這一關呢。
呀!
元春心中一驚,這下怕是要露餡了呢,以前的那些存稿,用的可不是徽州墨呀,萬一被太子發現了,可怎麼辦呢?
又轉念一想,太子在懲罰自己的時候,隻說了要用梅花篆字謄寫三百首宋詞,並沒有強調非要用徽州墨呀,這似乎也能說得過去吧。
於是便不言語,隻是靜靜地坐著喝茶。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崗。”看著湛藍色薛濤箋上,寫著這樣有氣勢的一首詞,太子不由念出聲來,念著念著,又不覺起身,擊案叫好,仿佛得了稀世珍寶一般,一時反複賞玩、沉迷其間。
太子念得忘情,元春聽得投入,一時也忘了禮儀,接口念道:“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
太子擊掌笑道:“這等豪邁,這等氣勢,令人震撼啊!再加上這墨色的梅花,朵朵綻放湛藍色的薛濤箋上,用的又是聞名於世的徽州墨,真沒想到,這小小的一張詩箋,竟是集世間靈秀與一身呐,本宮何其幸運,得此寶貝啊。”
聽了太子的誇讚,元春隻是婉然一笑,便轉換了話題:“其實,元春也很喜歡‘老夫聊發少年狂’和‘鬢微霜,又何妨?’兩句,據說,蘇軾在作這首詞的時候,已經年近四十,當時,他被貶官到了密州,生活極為困頓,可是,他依然達觀豁然,豪氣不輸少年呢!”
太子聽元春評的有趣,又見她神采飛揚,不覺又將自己的目光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