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將茶盞遞給聽琴,匆匆取出手絹,擦拭幹淨唇邊的茶漬,向兩個呆愣愣的丫頭笑道:“這下,可精神多了呢。”
哦?!
抱琴和聽琴終於同時明白了過來,原來,咱家小姐,這是在醒神兒呢!
“好了!我們開始!”元春向抱琴說著,早已伸手拿起一支小號狼毫,準備寫字。
抱琴見元春神情專注地開始寫字,便站在案邊慢慢地為她研磨。
手裏研著墨,心卻安靜不下來,小姐就是今晚不睡,也寫不了幾張啊,何況,明兒個就要去見太子了,這一晚上不睡覺,明兒個的精神自然不會太好,明兒個,小姐她萬一精神不集中,在太子麵前有個閃失,可就不好了呢。
徽州墨的馨香盈滿鼻端,抱琴看著元春猶如畫畫一般,認真細致地謄寫著宋詞,一朵朵的墨色梅花悄然在筆端綻放。
小姐靜心寫字的樣子,真是太好看了。
抱琴看得入神,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麵:一年前,自家小姐突發奇想,開始自製薛濤箋,等五顏六色的薛濤箋製作出來的時候,主仆三人高興壞了,一個個欣喜萬分,拿著那些散發著各種花香的薛濤箋愛不釋手。
她還記得,當時,小姐就拿起一張薛濤箋,在上麵寫了一首紅什麼手的、什麼酒,還有宮牆柳的詩在上麵呢?那張鵝黃色的薛濤箋配上一個個梅花似的字,可真好看。
印象中,自己還特意給保存了起來了。
她順著這個思路一直想下去,越想,心中卻越發地高興起來,平日裏,小姐最喜歡在薛濤箋上練字了,寫得好的時候,還專門吩咐自己小心收著呢,可是不知道,這些存稿當中有沒有符合太子要求的呢?
抱琴仿佛看到,一遝遝寫著梅花篆字的薛濤箋,正在安安靜靜地躺在書櫃的抽屜裏,等著自己去取呢。
心中有了希望,研磨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許多,隻一會兒的功夫,便研磨了滿滿一硯台的墨汁。
於是,輕手輕腳,走到元春平時存放稿子的櫃子前,輕輕地打開櫃子的門,將一遝厚厚的存稿拿了出來,小心放在小幾上,開始一張張仔細地辨認著。
心內默念,薛濤箋、梅花篆字,符合這兩個條件,應該差不多了。
剛進賈府的時候,抱琴隻有七八歲的樣子,一批進來了還有襲人、鴛鴦、平兒、晴雯和金釧,隻有自己被大小姐一眼看中,從此便跟在小姐的身邊,天天不離左右,名義上是主仆,實際上卻是親姐妹一般。
好多次,抱琴在夢中都被笑醒,能遇到這樣的主子,不知道是自己哪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大小姐本是個喜歡讀書寫字的人,古琴也彈得極好,就是因為她出來府中的時候大小姐正在彈琴,便順口賞了她一個名字,從此之後她便被別人叫著抱琴。
跟在元春身邊的時間長了,抱琴便也認得了一些字,雖然不多,但是平時在元春的書房裏伺候也算是夠用了。
“抱琴姐姐,你在找什麼呢?”抱琴一抬頭,看見聽琴端著一爐檀香進來了。
“噓!”
抱琴怕打擾了元春寫字,連忙向聽琴做著手勢,示意她不要出聲。
聽琴躡手躡腳,將一爐檀香放在案上,然後,小心翼翼地走到抱琴身邊,輕聲問道:“姐姐,你找什麼呢?我來幫你。”
抱琴正望著一大堆的存稿發愁,見聽琴過來,悄悄笑道:“喏,就按照這個樣子的找。”
說著,拿出自己挑好的一張寫著梅花篆字的薛濤箋,向聽琴講解道:“首先,是要用薛濤箋寫的,再就是,要是梅花篆字,隻要符合了這兩樣就給挑出來。”
聽琴點點頭,按照抱琴交待的話,在小幾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了,開始認認真真地挑選起來。
元春寫完了一張薛濤箋,伸開雙臂伸展著,剛扭了幾下脖子,便看見兩個丫頭鬼鬼祟祟地拿著一遝子的書稿,在翻看著什麼,於是笑問道:“鬼丫頭們,找什麼呢?”
聽到聲音,抱琴連忙起身,將挑好的薛濤箋放在元春麵前,笑問道:“小姐,您看看這些,可有符合太子要求的詩箋?”
“存稿?嗬嗬嗬......”
元春將抱琴遞過來的薛濤箋仔細地翻了一遍,竟然也找出了三四張能用的。
於是敲了一下抱琴的頭,笑道:“這腦袋,很聰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