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跑得氣喘籲籲,向元春道:“大姐,可了不得了,東府大老爺和珍大哥在老太太房裏吵起來了。”
“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話剛一出口,元春便在心中歎道,自己這是怎麼了?這句話,是不該問的呀,寶玉還是個孩子,他能懂得什麼呢?
問了也不是白問嗎?
元春緊皺著眉頭,心中暗暗想道:賈敬、賈珍兩父子,如果連他們都能夠在老太太跟前吵起來,這事兒,一定不會不小啊。
她在心中暗暗思忖著,像賈府這樣的大家族,是非常講究各種禮節的,尤其是像尊敬孝順長輩這樣的祖訓,對子孫們的要求也是很嚴格的,如果不是有太大的意見分歧,珍大哥,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在老太太麵前失了禮節,和自己的父親頂撞起來的。
不如,過去看看?這個念頭剛一露頭,就又被自己壓了下去。
元春思慮良久,還是放棄了進賈母房中看看的念頭。
不,不能過去啊,她的心中非常明白,在祖母和父親的眼中,自己還隻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呢,府內的好些事情,大人們是不想讓小孩子們知道的,自己就這樣闖了進去,反而給他們留下不懂事的印象。
還是,在等一下,聽聽動靜再說。
元春沉思著,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門外的回廊上,她獨自站在深沉的夜色中,一任自己的思緒在靜謐的夜空中發散開來。
三月,真是滿院的桃花盛開的季節,可是今夜,朦朧的月色遮掩了嬌豔欲滴的桃花的姿容,隻有桃花那淡淡的馨香在夜空中自由地發散著。
元春靜靜地立在春天的夜風裏,凝眉沉思著眼前的這件令人煩心的事情。
“姐姐,您在想什麼呢?”
不知什麼時候,寶玉跟在元春的身後出來了。
元春一轉身,拉起寶玉的手,正要回答,賈母的房中卻突然傳出賈敬、賈珍父子倆爭吵的聲音,這聲音一聲高過一聲,讓元春和寶玉姐弟兩個不想聽進耳中都難。
兩人屏著呼吸,神情頓時緊張了起來,隻聽賈珍的聲音傳了過來:“父親,您!您要是將郡主報官,不如先打死了兒子吧,兒子對郡主一往情深,如果,如果她被正法了,兒子也不想活了。”
“你!你個逆子!還在老太太跟前呢,聽聽,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是你的一往情深要緊?還是賈氏這滿門的性命要緊?”
賈敬已經氣急,也不顧聲音能夠傳得多遠,向兒子怒道。
寶玉已經是八九歲的年紀了,對男女之間的感情也隻是有一些朦朦朧朧的感覺,聽了房內的話,便附在元春的耳邊,小聲道:“姐姐,難道,我今天在園子裏見到的那個女孩兒,就是忠義親王府的郡主呀,難怪長得如此好看呢。”
寶玉說著說著,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連忙捂著嘴巴,神秘道:“難道,她和珍大哥是......”
“噓!小聲點兒!”
元春心中早已明白了其實緣由,連忙阻止了寶玉即將說出來的話。
“你!你藏匿罪臣之女,一旦事發,恐怕要連累賈氏滿門啊!”賈母房內又傳出賈敬聲嘶力竭的聲音。
元春捂著寶玉的嘴巴,恐怕他受到驚嚇,一不小心喊出聲來。
“你們就這樣鬧吧,你們也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可別忘了,我這院子裏,還住在春哥兒和寶玉兩個孩子呢,倘若嚇著了他們,可如何是好呢?”元春一聽,就知道這是賈母的聲音。
寶玉的身子微微地顫抖著,滿門抄斬,自己還這麼小呢,好多的願望還沒有實現呢,這就死了,豈不可惜嗎?
心中想著,不覺眼淚流了出來。
元春感覺到手上的濕潤,忙將寶玉抱在懷裏安撫著,小聲道:“寶玉不怕,堅強一些,你可不要忘了你肩上的責任和使命,眼下,郡主就是我們第一個要保護的女孩子。”
元春用帕子為寶玉擦著眼淚,又用自己的手用力地握著寶玉的手,良久,附在寶玉的耳邊柔聲問道:“寶玉,還怕嗎?”
寶玉堅強地搖搖頭,道:“姐姐,不要擔心我了,我們還是想想辦法,救出郡主才是呢!”
元春在黑暗中點點頭,聲音中透著堅毅,握緊了寶玉的手,道:“寶玉,姐姐會有辦法的。”說著又陷入了沉思。
寶玉聽話地倚在元春的身上,一動也不動。
賈母的房裏,又傳出賈敬恐慌而又顫抖的聲音:“老太太不必擔心,侄兒明天一早兒,就捆了郡主,送她到官府裏去。”
元春聞聽,連忙推了一下寶玉,道:“快,我們一起進去,我先想辦法攔住伯父,你進去後,別的都不要管,趕緊拉了珍大哥出來,然後,和他一起將郡主先送到繼善堂裏去。”
元春說完,又不放心地看著寶玉,道:“你還記得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