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絡紛紛揚揚地落下,我有點想念你了,你,還好嗎?我好像看到很多年前的這一天,陽光很刺眼,你喊我:“丫頭。”我一驚,我的家族,女娃都生得很媚,為勉引來禍患,自小做男兒打扮,而你,居然辨得出來。我抬頭,逆著光,無法認清你的臉,卻也因此把你刻進了我心裏。輪廓分明
你說,丫頭,林府怎麼走。當時的你,距離我很近,你長得可真好看,比我爹爹還有阿姐都要好看,我都看呆了。我還不及你的腰身。
林府,不就是我家麼?我高興地拉著你的衣角,全然不顧我滿手的汙泥。爹爹責備我貪玩,在你白得纖塵不染的衣服上,印下我一個又一個黑黑的手印,你隻是寵溺地笑笑。然後你對爹爹說,世伯,父親讓我來跟您學藝,還請世伯多麻煩。
我早就笑開了花,你如果住下來的話,我就天天可以和你一起玩了。可我也擔心,爹爹一定會對你很嚴格的,我怕你撐不住,會辛苦的。左右為難著......
爹爹輕輕地笑了,他說,客氣了賢侄,我們兩家將是親家,以後,狸兒還要請你照顧呢......這麼多天的奔波,你累壞了吧,先下去洗洗,以後的事,我們待會兒再說。
我想同你一起出去,讓你陪我去抓蜻蜓。可是爹爹非要讓我練琴,對我列舉狸兒阿姐的種種,然後說到你。他說我要和阿姐一樣才會有,像你那般優秀的夫婿。我還不懂
晚上,府裏上下洋溢著歡樂的氣氛,你的到來,大家都很開心。爹爹為你擺了酒席接風,阿姐也出來了,所有人都一副驚豔的表情。我注意到,你隻是看了一眼,便再無動靜。爹爹說,阿姐就快要出閣了,而她的未來夫婿也在,自然要穿回女裝。所以她是那晚最好看的女子,也是世上絕無僅有的佳麗。可你,老是擺一張波瀾不驚的臉,並不為之動容。
從那天起我就特別粘你,與你一起習武,練琴,下棋,好多好多事情都非要拉著你才去做。爹爹拿我沒轍,而阿姐總是縱容我。我還傻傻問過你,成親是什麼。我記得那時你說,就是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一輩子。我還在想,我也要和你們成親,這樣三個人就可以一直在一起玩了。現在想來,那時的我,可真幼稚。
那一年我七歲,你十六歲。
你總愛叫我丫頭,你說這是你對我特有的稱呼。丫頭,彈錯了。丫頭,別爬太高。丫頭,小心。丫頭,將軍。丫頭......
我愛極了這聲聲的“丫頭”,滿滿的你的疼愛。我總讓你帶我做到絡樹的枝丫上,看紫絡落滿你的肩頭,然後我一遍遍地喚你,蘇哥哥。你笑,不語。
三年了,你每次對我笑,我都招架不住。時間在我倆的嬉笑打鬧中流逝,你和阿姐的婚事也迫在眉睫。可你說,男子漢要有一番大作為才可娶妻。阿姐沒有辯駁,而爹爹想說什麼,卻在阿姐的目光下打住。我突然領悟過來,是呐,阿姐都十五了......
所以,在絡樹上,我曾問過,為何你還不娶阿姐。我記得當時,你隻是定定地看著我,閃著一種令我無法捉摸的神采。麵紅耳赤的我又看到你泛起微笑。
有人急匆匆地闖入,打破了這份和諧,我認得那人,是蘇府的家丁。你飛身而下,與那人耳語片刻,又對我說:“丫頭,我要離開一段時日,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丫頭,你一定要聽爹爹的話,知道麼?”我慌了,我才不要你走,不要!緊緊攥住你的衣角,不管你說什麼,我就是不鬆手。
爹爹聞訊而來,硬把我拉開,任我哭鬧也不為所動。你臉上的線條緩和下來,溫柔地對我說,聲音有點哽咽:“丫頭,不要鬧。我答應你,蘇哥哥不管多久都會回來的。你要乖乖的。”爾後,你轉向爹爹,道聲“告辭”,便決然離去。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變小,終至消失不見。我的蘇哥哥離開丫頭了。你走後,丫頭便不再是丫頭。我變得極為安靜,乖乖地練琴,學棋,研究書畫,隻為了某一天,你不再把我當孩子,我想看到你隻屬於我,驚豔的目光。
我始終記得你的承諾,每天每天,我都在絡樹下等待,遙望你離開的方向。爹爹告訴過我們,那時候,你該是最痛苦的人,蘇伯伯被人暗殺了,一大堆的事情需要你去處理,可我......難為你忍受悲痛來哄我......你一定會回來的,到那時,我不會那般無理取鬧,你會不會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