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熊羆帝火顯性 遣沽酒諸千(1 / 2)

巨龍般翻騰的烏雲禁錮了所有的光亮。濃墨的雲投下暗沉沉的影,使地下原本就凝固了的氣氛變得更加令人窒息。大地像炷藥燒裂了的龜甲,苟延殘喘地支撐著這荒蕪的世界。兩座對峙的大山之上,兩股氣衝霄漢的煞氣籠罩了方圓百裏的地域。較高的一座山上,一個可怕的身影遮天蔽日,像饕餮,像鬼車,像窮奇,渾身黝黑的鱗片散發出死亡的光澤。乜斜著眼覷著對麵血流如注,行之將死的一頭巨熊。“大廈將傾,你已無力回天。”惡獸陰森森的嘲諷響徹在這岑寂的天際。話音未落,一陣刺耳的掠風聲混合著猛烈的爆炸聲,惡獸已經騰空而起,虛影隱顯,瞬間出現在巨熊的上方。“天心不古,人力難為。”隨著一句參透了事態滄桑的感歎,巨熊眼中暴戾的氣息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看透生死的淡然。任憑那淩厲的煞氣將自己包圍。“死來!”惡獸凶煞地向巨熊撲去。“鼕……”像是混沌時期開天辟地的爆炸,一聲訇然而悠長的巨響將濃墨的烏雲震蕩開來,似撒鹽入水,像殘雪趨火,碧空千裏,萬裏無雲。而在這短暫的寂靜後,一抹耀眼的血紅破空而來,拖贅著長長的殷紅的尾不偏不倚地落入巨熊的印堂之中。“吼……”巨熊痛苦地慘叫著,目眥欲裂的熊目中血紅的火焰騰騰燃燒。滔天的火焰毫無征兆地自巨熊的體內迸發而出,瞬間將惡獸籠罩,繼而彌漫至整個世界。

“啊!古龍哥哥!”諸玥香汗淋漓地從噩夢中驚醒,緊緊地攢著古龍寬大溫暖的手掌。“又作噩夢了?別怕,我在呐!”古龍溫柔地將諸玥嬌小玲瓏的身軀擁入懷中,輕輕地握著那雙玉蔥般的柔荑。諸玥泫著淚,帶著夢中驚懼的啜泣,像隻受傷的乳燕蜷縮在古龍的懷裏。然而他們卻不知道,這不是一次隨意的夢魘,這是旭日東升前的絢爛,是一個瑰麗傳奇開始前的征兆,是一個嶄新時代來臨前的謳歌,也開啟了一個人可歌可泣的一生的罹難。“吉夢維何,維熊維羆,男子之祥。”

崎嶇的山路上,一個約莫束發的少年手裏拿著一個係著紅繩的酒葫蘆,邁著堅毅的步子不急不緩地向前走去。一身黑色的亞麻長衫將身一罩,一條樸素的獸革絛在腰間緊緊地一握,將少年修長俊逸的身材凸顯地淋漓盡致,灰布綢參差有致地纏繞,打出倒趕千層浪的行滕,腳踏一雙魚鱗沙鞋。略有不滿地迤邐向山下的曹市走去。“老頭子真小氣,賺他一口酒,就要還打一壺酒。”少年嘟噥道。不則一盞茶的功夫,少年站在一無量店口,俗話說:“有酒無量。”這酒確實是個好東西,喝了既能壯膽,又啟靈感,難怪一代代文人騷客都是些“酒囊飯袋”。踏進酒肆的門檻,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撲麵而來,醞釀了上百年的酒槽散發出的氤氳酒氣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的。“諸千少爺又來打酒麼!”堂倌哈著腰諂媚地詢問道。“今個要那種?”“紹興女貞。”諸千目不轉睛地望著正堂戲台上的戲,隨意應道。“好嘞!您稍等。”

戲台上演的是己齋叟的《關大王獨赴單刀會》,紅臉長髯的關公一身彩服繡裝,嗲著嗓子,怒目圓睜,痛斥魯肅。諸千暗和著拍子,手指有規律地敲打著桌子,心裏卻想象著自己斬顏良誅文醜,過五關斬六將的情形。“聽說了沒,岐山陽麵坍塌,露出兩步寬的洞,裏麵傳出一股股異常劇烈的文炁波動。”一個武者打扮的人神秘地問向他的同伴。“聽說了,那文炁可是邪了門啦!聽說那文炁可是一種極品純正的火屬性文炁,可奇怪的是,許多火屬性文師都不能吸收一毫。眼睜睜地看得真真切切,卻根本引動不了。這麼鮮肥的肉,隻能看不能吃。幸虧我老李修煉的是土屬性,要不然,非饞死我不可。”一個略顯猥瑣的人的一片大侃,立即贏得一片讚同地附和。“那可不一定!”一個突兀的聲音將整個酒肆驚得鴉雀無聲。隻有戲台上的紅臉關公依然大義凜然地罵著魯子敬。看著所有的人都將目光投向了自己,適才發話之人卻有條不紊地繼續說道:“別忘了,這禮山道還有一個周劍南。”隨著那鏗鏘有力的聲音在耳畔漸漸消散,所有人方才大夢初醒般幡然醒悟,點著頭咋著舌道:“對咧!對咧!還有他,怎麼把他給忘了。”

“周劍南……”諸千反複默默地念叨著。回家的路上,拿著已經喝得隻剩一半的替老爺子沽的酒,諸千醉醺醺踉踉蹌蹌地向回家的方向撞去。崴著道士做法似的跛形禹步,諸千的心裏卻是清清醒醒。依然沉浸在剛才酒肆的所聞之中。看慣了各種誌怪俠義小說的他很小就一直夢想著一些探寶尋奇的事。命運總是牽引著善於幻想的人,然而這次,命運卻險些要了諸千的命。懵懵懂懂地,諸千信步走在寂寥無人的旮旯溝渠間。他卻未曾發現,自己已經走入了一個嵐煙縹緲的山澗穀地。這是岐山之南,向西毗鄰一條委蛇激流,向東背靠蒼茫的大海。故而一年四季氣候濕潤,氤氳的霧氣終年不散,得天獨厚的環境使得這裏成為惡獐猛獸的聚集地,沼澤星羅棋布,瘴氣伺機待伏。如此惡劣的環境即使一些雇傭兵團都望而卻步。而此時,夜幕悄然降臨,隨著西方最後一抹霞光為綿延的山巒所吞噬,世界寂靜而黑暗。“橐橐……沙沙……”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荒郊野地此時卻響起了一陣陣的觸地聲,這帶過草叢的摩挲聲,在這砯崖的波濤中顯得格外刺耳。一個少年東倒西歪的在這洶湧澎湃的危崖邊踽踽獨行。然而,諸千卻未曾發現在自己前方不遠處,一扇地獄之門悄然打開。隻見不遠處的穀地中,一個兩步來寬的巨洞掩映在蒸騰的山澗霧氣之中,滾滾海浪萬馬奔騰般朝洞中湧入,形成一個個翻轉的漩渦,然而,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一股股血紅的文炁似遊蛇般從洞中魚貫而出,將海水染成詭譎的血紅色,不定睛看,宛然似地獄中沸騰的血池,不可向邇。“好熱啊!”諸千發現,越是向前走,自己愈發感到燥熱,特別是額中印堂像是被燒紅的鐵棒在烙炙般疼痛。剛開始還可以忍受,到不得不將外麵的長衫脫掉,到後來,脫的隻剩下一條小小的褻褲。可那火燎的燥熱卻無從僝僽,剛開始發育,已略顯健碩的肌肉被燒地通紅,一層層熱汗接連不斷地沁出。使得諸千整個人像是剛從油鍋中撈出一般。隻感覺五髒六腑被這無明的熱浪燉得糜爛,一次呼吸都感覺窒息的痛。“咚……”諸千痛苦地跪倒在地,麵赤耳紅,劇烈地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