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樓下時,便拿開酒器開了冰酒,現在可以直接倒酒。金黃色的酒緩緩流入高腳杯,她微微晃了晃,然後湊進鼻尖,輕嗅了一下,十分滿意這個香味。她舉杯,淺酌了一口,醇厚清爽,滋味不錯。
他望著她純熟的模樣,問道,“什麼時候學會喝酒的?”
她笑了笑,“剛離開你那會,我常常做噩夢,所以拿酒來麻醉。後來發現懷了彩兒也便戒掉了。”她的語氣緩了一些,“彩兒出生之後,又鬼使神差地沾染上,現在是臨睡之前不喝一點就難受。”
她描述得太過雲淡風輕,可他的心房卻在不斷地緊縮。其實,越是以平淡地口氣述說,反而更容易戳中別人的軟肋。
柯凝藍裝作沒瞧見他漸變的臉色,早早已喝光了杯中之酒,遞到他跟前,“再滿上!”
“凝藍,別喝太多。”他擔憂地說。
她不在意地輕笑,“我的酒量早今非昔比了。”
他不語,重新給她再倒了一杯酒,囑咐著,“慢點喝!”
她卻不聽勸,又一口飲盡,這才說:“你不問我跟學長之事嗎?”
“我……”明明在商業談判桌上,他口若懸河,無往不利,可一旦麵對她,他常常會詞窮。
“嗬嗬,你放心。我跟學長不會再有什麼了……”她笑得很迷人,但他卻覺得她離她越來越遠了。他分明能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雖然她在笑,雖然她神色如常,可是他卻仿佛聽見她的心在哭泣。
“你們出現問題了?”
她低下頭,眼神迷離,“我發現我喜歡他。”
韓辰翊目瞪口呆。
她梨渦淺笑,眸光似水,談起喜歡之時,這語氣仿佛像是談論天氣一般平常。他甚至懷疑自個聽錯了詞,張著嘴,一個音節都發不出。
“很好笑對不對?”她笑得更加大聲,“我也覺得挺好笑的。他守了我五年,我卻沒好好珍惜。現在他即將屬於別人了,我卻覺得好舍不得。”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可我也知道,這份喜歡不是愛……”
她是喜歡易翊林的,這麼多年的相濡以沫,令彼此之間有了深厚的感情。
她依賴他,信任他,甚至將他當作人生中重要的一部分,現在他要徹底地離開她的世界,她會彷徨,她會不知所措,她會難過,她會很不舍得。閉上眼想起的全是他的好,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歲月,也是她這一生最為溫馨的一段時間。
韓辰翊伸手想要觸碰她,她卻條件反射地甩開,猛然抬起頭,眼中多了分犀利,“別碰我!”
“凝藍——”
“你知道嗎?”她繼續說,“我曾經很愛你,可那隻是曾經而已……”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她加大了音量,敲了敲心髒的位置,“你根本不知道我這裏有多痛!我那麼愛你,可是我的愛情換來了什麼?”
“因為你那所謂的複仇,我爸爸當著我的麵從天台跳了下去,我親眼看著他的血擴散開來,染紅了一地。因為你,我媽媽一晚之間瘋了,到現在還不記得我是誰!因為你,彩兒才會得糖尿病,一輩子依靠胰島素而生存!因為你,我一輩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柯凝藍也不清楚自個是怎麼回事,是因為酒精的緣故,還是因為這些東西埋藏在心裏太久了,一個導火線就完全噴發了出來。過去的那些夢魘,她明明記得異常清晰,她明明恨他恨得要死,可是……
“我明明應該恨死你的……”淚水開始在她臉上肆虐,她拿手去抹,聲音變得破碎,“可是……”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不敢越池一步,卻又不願意放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在他眼前哭泣。可是之下的那句話,他似乎已經猜出來了,一個會令人既開心又心疼的句子。於是,他說:“凝藍,我會給你時間走出來,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在我有生之年,我都可以等你……”
她像是沒聽見他的話般,獨自喃喃著,“其實我希望,從未遇見過你,或者別再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