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應太過直白,令他神色微微黯淡了些。他轉移了話題,對彩兒說:“彩兒,要吃什麼嗎?我讓徐嫂去準備。”
彩兒卻緊緊拉住母親的手,硬是不吭聲。
韓辰翊臉色漸變,看來,女兒還在跟他慪氣。
“彩兒!”她皺起眉頭,訓斥女兒,“別這麼沒禮貌!”
小家夥這才小聲地說:“韓叔叔,彩兒不餓,不吃東西。”
“好。”他眯起眼睛,口氣溫和,“彩兒要吃什麼就跟徐嫂說,她一定會滿足你。公司還有事,我先回去了,你們有什麼需要直接給我電話。”
說完這些,他利落地轉過身,往屋外走去。他的腳步很快,沒有半點逗留的意思。
出了門,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其實昨天下午他就讓程秘書推了今天所有的行程安排,特地去醫院接彩兒。隻是,似乎有些適得其反。他不禁開始思考,公開彩兒的身份究竟是對是錯?如果他還是以叔叔的身份陪伴在彩兒身邊,至少,她還是會甜甜喚他一聲叔叔,不會像現在這般拒人於千裏之外。曾經的他,自詡天下無難事,凡事皆在掌控之中,可一旦牽扯到她們母女,似乎都會亂了套。也許阿毅說得多,他的道路還很漫長。
他一走,彩兒又開始粘人,“媽媽,我們快去看房間吧!”
“好。”
她向徐嫂說了一聲之後,就抱著女兒走向旋轉樓梯。彩兒腿上有傷,不能行走,又不肯讓別人抱,她唯有小心一些。
腳下的台階,她曾經踏過無數遍,記得那一年韓辰翊過生日之時,她就硬拉著他踏上尚未裝修完全的別墅。那時,她全心全意地為他付出,希望給他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可是,最終又換來了什麼?在她為他慶生之時,在她許下生日祝願之時,他是否在譏笑她的愚蠢。
她說,我希望你爸媽,我爸媽,我們一家人全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她說,我希望跟韓辰翊永遠這麼幸福下去。
可究竟哪一樣成了真?
回憶越多,她覺得從指尖泛上了一股寒意。她以為自己可以忘記,可是一涉足這裏,那些翻騰的回憶如那泄閘的洪水侵襲而出。
“媽媽,你的手好冷。”
她低下頭,對著女兒純真的臉,淡笑,“沒事。媽媽隻是想到了一些事罷了。”
台階不算多,一兩分鍾就能走完,她卻走得有些吃力。
終於,她抵達了二樓,走向了主臥室。她發現自己竟然在顫抖,也不知在害怕什麼。
門沒鎖,她輕輕的推開,良好的光線透過落地窗映射過來,她有一瞬間的恍惚。暖色調,明明是那麼鮮豔的色調,她卻覺得刺骨般寒冷。彩兒卻渾然不知情地在鬧騰,“媽媽,你的房間好大好漂亮。”
“是嗎?”唇邊的笑意漸漸淡了,再多的用心,當初的他也看不見。
她的眸光微微一掃,發現炕頭正上方掛著一幅畫,特地被人用心地裝裱起來,她不記得自己曾在這裏掛過畫,於是萌生了一股好奇心。她慢悠悠地轉向炕邊,卻在看見那幅畫之後立馬傻住了。
一幅簡簡單單的素描圖,隻是畫上的兩個人,一個是他,另一個是她,她沒辦法視而不見。畫上的那個她,尚不識得傷心的滋味,幸福地依偎在他身側,眉目之間全是甜蜜。那時,她曾笑言,一定會好好存著這幅畫,等他們都老了,兒女都大了,還可以拿出來一塊兒欣賞。
她突覺得心疼,如針刺一般疼痛。當年有多甜蜜,就會見證如今的他們有多可悲。
彩兒識出畫中之人,“媽媽,這個是你跟韓叔叔嗎?”
她沒應聲,隻是輕輕將彩兒放置在炕上,手一抬便拿下了那個鏡框,然後翻轉了過來,撬開框架,一把抽出裏麵的素描畫,沒兩下就撕了個幹淨。彩兒詫異地看著母親的行為,頗為不解,“為什麼要撕了?不是挺好看的?”
她淡然一笑,“不重要的東西,留著也沒用。”
相愛容易,相守太難。
他和她的那些過去,仿佛如山間的雲霧,陽光一照,早該煙消雲散了。如今,她隻是因為他的弟弟救了彩兒,多了一分報恩的心態,僅此而已。她對他,絕對不會再有任何的肖想。即便同住一個屋簷之下,他們也隻會是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