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微明,鄉裏己無燈火,這本應是該入夢鄉的時刻,卻見得村頭的石子路上,有一個小小的身影。那個單薄的身子此刻正背著竹筐,筐裏卻空無一物。孩子臉上好似微微紅腫,而他的眼角,確有著可以反光的淚珠。他就這麼走著,還默默地念著什麼?但聲音太低,聽不明白。縱使是靠近他,也隻聽得那低低的抽涕聲。跟著小孩的,還有一條跛腳的小黃狗,狗也靜靜地跟著,一聲不吭。
小孩剛從小鎮回來,原本自己準備到小鎮上撿些可以回收的廢品去換錢,也好讓母親更輕鬆些,可又怎會料到自己在剛好賣了今天撿的廢品後遇到那些人,不但撿廢品換來的幾角錢被搶去,自己也被打了一巴掌。小孩怎麼也想不通,他們為什麼要這樣?那錢,自已還準備換點吃的去給自己臥病在床的母親。而現在,錢也沒了,自己也被打了,就連自己帶去的小黃狗,都被踢了一腳,踢跛了腳。
若是有那些讀過書,看過詩的人看今天這正值夏日的夜晚,路旁還依稀有著尚未沉睡的蛙在鳴叫,伴著月光,這不正是那種可以放鬆心情,陶冶情操的良辰美景嗎?可是,這月下趕路的身影卻又如此令人心酸。風還在吹著,月還在掛著,人也依舊行著,隻是不知道,這人為何此般淒涼。
也不知什麼緣故,原本不遠的路,此刻卻異常漫長。小孩心裏很不安,不僅僅因為自己臉上紅紅的掌印,同樣因為今天下午母親說的那話:“凡兒,真是苦了你了!沒個好命,生在李家!你爸去得早,又沒留下什麼?以後你的日子可怎麼辦啊?"想著母親說話時紅透的雙眼,和那苦不堪言的表情,小孩越加不安。
終於還是到家了,眼前這黃土木板築成的房子,便是小孩住了七年的家。或許,僅僅可以擋風吧?小孩放下自己的竹筐,輕手輕腳地走進屋裏,望了望裏屋,又想了想,而後慢慢貼近裏屋的木門,卻什麼都沒有聽到。小孩更加疑惑,往日自己回來之後,還聽得到母親的咳嗽聲,但今天似乎有點安靜,更有些安靜得不正常。小孩慢慢推開門,走了進去,叫了聲“媽”卻無人應答,小孩又推了推床上的人,毫無反應,良久,便傳出小孩的痛哭聲,以及那催淚的呼喚聲。該離去的終要離去,可又留下了什麼?一個年僅七歲的孩子!
天終於再次泛白,昨夜哭泣的人現在已經睡去,或許是哭累了,又或許是真累了,總之,他現在已經不再傷心了。或許是夢到了親人吧,睡夢中的他笑得很甜。
"唉,真是個苦命的孩子!”一個老人在幫忙收理好一切後,望著小孩輕搖著頭。隨後又自言著:"小李又沒什麼親人,這孩子該咋辦啊?算了,等他們回來再說吧!"老人走了,留下了一個熟睡的孩子,和一條守著小孩的黃狗。
不知睡了多久,小孩總算醒來了,可一醒過來,夢也就碎了。小孩依稀記得,母親躺在床上不再動彈,連呼吸,好像也停了。可現在,什麼也沒有了,隻有腳邊臥著的一條黃狗。靜靜地坐了好久,方才被門外的聲響打斷,小孩忙看出去,卻不得那熟悉的身影,看到的,是手捧著一個盒子的男人。男人是村裏的書記,小孩見過,而男人手中的,便是骨灰盒。小孩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男人手中的盒子,原本剛褪去血絲的雙眼再次模糊。或許,從此刻起,他真的,隻有那條黃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