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薑夔詞概說
薑夔(1155?—1221?),字堯章,又字石帚,號白石道人。據《尚書·舜典》記載,帝曰:“夔!命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溫,寬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詩言誌,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薑夔的名字就取自這位上古音樂家夔。薑夔之詞,正因其知音審律又富文雅,而為後世詞家奉為圭臬。
對於薑夔及其詞作的曆史地位,古今學者大多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而對於薑夔詞風的特征,自張炎提出清空騷雅之後,薑夔在豪放與婉約之外,更開騷雅詞風,已得到了多數學者的認可。薑夔詞風被認為是一改《花間》、《草堂》的纖穠靡麗之習。清初顧鹹三則認為:“宋名家詞最盛,體非一格。蘇、辛之雄放豪宕,秦、柳之嫵媚風流,判然分途,各極其妙。
而薑白石、張叔夏輩,以衝澹秀潔得詞之中正。”王鳴盛更是直言:“北宋詞人原隻有豔冶、豪蕩兩派,自薑夔、張炎、周密、王沂孫方開清空一派,五百年來,以此為正宗。”今人更對薑夔詞風分題材進行了概括。比如對其戀情詞作,認為具有戀情的專一性與敘情的尚雅等特征;對其詠物詞的藝術特征,以“幽韻冷香”來做概括。這些研究和論述,實際均指出了薑夔對於陰柔香豔的詞體進行了既遵循其本色又融合進風雅的革新。從這樣的角度來考察薑夔詞的女性化特征,我們便可以發現薑夔詞的意義。
以戀情詞論,夏承燾先生曾將薑夔戀情詞中有本事的各詞依年月先後羅列,共得二十一首,這當中涉及合肥情人、小紅及湖州妓等數位與薑夔感情深厚的女子。薑夔與這些女子之間的深厚感情,使得他的詞作與此前以溫庭筠為代表的花間詞人所寫香豔之詞、北宋詞人對女性的賞玩穠麗之詞區別開來,這種深厚感情使他的詞情真風雅;而薑夔終生布衣、顛沛流離的生活狀態,使他與這些女子的愛情都並不圓滿,這又使得他的詞以冷色調為主,是冷豔而非冶豔、香豔,他的戀情詞如此,其詠物詞等也無不著冷色調,因此薑夔詞作總體上呈現出了“騷雅冷豔”的女性化特征。
第二節 “騷雅冷豔”女性化特征的成因
薑夔詞“騷雅冷豔”的女性化特征,與薑夔的個人經曆密切相關,更是詞史發展和社會文化氛圍醞釀的結果。
一、詞史發展所致
薑夔詞“騷雅冷豔”女性化特征的形成與詞史發展密切相關。詞產生於花間尊前,為佐酒佑觴之用。因此詞之初起,便與文人的雅生活之間存在距離,而更接近其俗生活。《舊唐書·音樂誌》記載:
時太常舊相傳有宮、商、角、徵、羽《宴樂》五調歌詞各一卷,或雲貞觀中侍中楊恭仁妾趙方等所銓集,詞多鄭、衛,皆近代詞人雜詩,至絛又令太樂令孫玄成更加整比為七卷。又自開元以來,歌者雜用胡夷裏巷之曲,其孫玄成所集者,工人多不能通,相傳謂為法曲。今依前史舊例,錄雅樂歌詞前後常行用者,附於此誌。其五調法曲,詞多不經,不複載之。
從中可見,詞體在其發生期即已奠定了俗豔的麵貌。此後,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詞體承襲著俗豔的特質而不斷演變,至溫庭筠為代表的花間詞人,詞的香豔穠麗特征已經定型,並且“漸次形成女性視角、女性心態、女性品格以及香軟華貴的風格”,尤其是溫庭筠摹寫貴族女子的代言式詞作,金玉滿篇,不出綺怨。這種詞體特質,到宋初開始發生新變。張先首開詞體摹寫士大夫文化之風,在柔婉的女性美之外,出現了“瘦硬”特質;此後,雖然有柳永繼續著應歌式的俗詞寫作,但“詞語塵下”的市井文化書寫已經與宋朝日漸成長的士大夫精英文化格格不入,所以柳永的創作傾向受到了晏殊等人的抵製。在晏殊、歐陽修筆下,詞開始書寫士大夫的日常生活,以文人雅趣入詞,使詞體不斷雅化。在雅俗互動當中,無所依傍的蘇軾以他的天才之筆,健筆寫柔情,將士大夫雅詞推向了高潮。然而到南宋時代,辛棄疾已將蘇軾的詞風推向了極致,後繼者創作漸入口號式的簡單模仿。在他們筆下,柔美婉約的詞之本色遭到重創。對詞體“別是一家”的本色回歸,在周邦彥那裏邁出了重要的一步,“以俗為雅、以故為新”,正是江西詩派的美學思想在詞體創作中的反映。而到薑夔所生活的時代,江西詩派亦入末流,作為江西籍人,薑夔雖然推崇黃庭堅,但是也認識到了江西詩派末流之敝。薑夔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中,走出來清空騷雅之路,既力挽江西詩派影響下的生硬造作之弊,又承續了詞體不斷士大夫化、雅化的傳統,成為南宋詞壇第一作手。
二、社會文化氛圍所致
薑夔詞“騷雅冷豔”女性化特征的形成也與當時的社會文化氛圍密切相關。
第一是宋王朝南渡之後,整個社會文化處於一個不斷雅化的過程當中。薑夔所處的時代,是宋朝南渡中興的時代。這一時期,蘇軾以來的豪放之風已經發生了顯著的變化,有學者指出,這是受到了“兩浙”文化的影響。宋室南渡後,其審美風格延續了北宋士人的陽剛豪放之風,更由於國勢一落千丈,靖康國恥鼓蕩著南宋士人的愛國情懷,激發了他們的英雄氣概,悲憤與愛國思潮成為社會主流思潮,他們的作品中更是一掃香豔之氣,充滿壯誌激情。即便是李易安這樣的本色派詞人,在南渡之後,詞中的感情色彩也發生了顯著的變化。但南宋王朝將臨安作久安,時日一久,眼見複國無望,朝野在一片歌舞升平中,直把杭州作汴州,士大夫追求審美生活、貪圖安逸享樂的風氣漸成社會文化的主流,其審美品格在江南文化的影響下,呈現出優雅、婉美而精細的審美特征。在這種尚雅的社會風氣影響下,文人結社唱和,切磋詩藝,文人生活也不斷趨雅。如以北宋蘇軾兄弟為首的“西園雅集”那樣的文學活動備受推崇,這種現象在薑夔時代更受追捧。薑夔正是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中,“用詞刻意求工,用字精致細膩,造句清雅,形成了精雅的創作風格”。在南宋不斷雅化的社會環境中,薑夔既受到這種雅化過程的影響,也為推動這一雅化過程貢獻了重要力量。以雅為詞、論詞已成南宋詞學發展的趨勢。
第二是宋學在南渡之後的發展對薑夔的“騷雅冷豔”的女性化特征產生了重要影響。宋學吸納釋道而出,將儒學推向了新的高度。宋學的發展也深刻地影響了宋代文人。道家尚自然,佛家重法度,而以朱熹為代表的宋學家則融會貫通,在文藝觀上以儒家的詩教說統領,尚自然而重視法度。並且,朱熹本人對薑夔十分賞識,不僅對他有知遇之恩,更在文藝觀上影響了薑夔。宋室南渡之後,禮樂製度受到嚴重破壞,眾多曲譜在戰亂中失傳,士大夫階層中開始普遍興起“雅正”的詞體觀念。薑夔以審音知律而名,他的禮樂識見與成就得到朱熹的認同,更說明朱熹的複古情懷與薑夔的尚雅精神相一致,而其詩教觀更影響了薑夔。薑夔詞作持守中道而不墮冶豔,正是儒家中和觀的體現。其詞騷雅冷豔的女性化特征,是堅守儒家詩教精神而又堅持詞體文學本色的結果。
三、薑夔的人生經曆和生活方式所致
薑夔布衣清客的身份及由此帶來的人生經曆和生活方式,是他詞作中表現出“騷雅冷豔”女性化特征的重要原因。北宋王朝重文輕武的右文政策使許多飽學之士能夠脫穎而出,進入統治集團的上層。而隨著國祚日衰,通過恩蔭入仕的官員越來越多,擠壓了科舉入仕的空間,尤其是南渡之後,偏安東南,這種現象愈發嚴重。大量文人奔走江湖,旅食天涯,薑夔便是其中之一。木齋先生認為,薑夔是在傳統仕隱之外開辟了文人的第三種生存方式,但對薑夔來說,他這種人生方式的選擇卻不是自願。
他文章優美、富有詞采卻無法通過考試入仕,進獻《大樂議》等方式也無法使他進入仕途;而他的家境貧寒,又不能向他所師法的陸龜蒙那樣隱居,他自言“萬裏青山無處隱,可憐投老客長安”,正是這種仕隱皆不得的漂泊人生的寫照。薑夔嚐以晉宋人物自許,而時人亦以晉宋人物目之。
以他的才華與氣度,他確有魏晉雅士之風,然而時移世易,身為士族的魏晉雅士,不治生產亦可以優遊林下,而薑夔卻完全不具備這樣的條件。同時,薑夔又深受儒家淑世精神影響,難以做到忘世出世,他的大多詩作中充滿黍離之感,正緣於此。正因為他的才學,他才選擇了尚雅一路,而也唯有選擇尚雅一路,薑夔才能夠在依人而食的生活中獲得恩主的賞識;也唯有尚雅,才能在寄人籬下的生活中稍稍保持他那清高的人格。這恰恰鑄就了薑夔詞“騷雅冷豔”的女性化特征。
第三節 “騷雅冷豔”女性化特征的文本分析
詞為豔科,所謂“豔”,“主要與美女豔色有關”,從李白到溫庭筠,詞史為詞體文學限定了這一女性化的特質。蘇軾的詞雖以健筆寫柔情,但他仍舊將詞視作小歌詞,這是人們長期形成的詞為豔科小道的詞體觀。
秦觀將身世之感打並入豔詞,但卻未免流入纖弱,所以被蘇軾批評為學柳。南宋士大夫們在天崩地坍的靖康之變後,對南宋朝廷的偏安和不思恢複、民族文化的淪喪和精神屈辱、個人遭際的顛沛流離與抱負的難以施展均感受強烈。詞人的身世之感,較之秦觀時代更多了濃重的淑世情懷。
健筆為詞的傳統,在張孝祥、辛棄疾那裏得到了繼承。但由於性情和身份的不同,形諸文字,南宋詞人有不同的表現。薑夔作為一個下層文人,雖難以參與國家大事,但四處漂泊的人生經曆和下層生活的辛酸苦楚,使他對時事有著更切身的感觸。因此,薑夔的詞作中並不乏一個儒家知識分子的淑世情懷。正像有的學者所言:“薑夔雖然有‘晉宋人物’的風度和氣質,但更是一個儒家知識分子。”在儒家倫理觀念中,詞雖為豔科小道,但也要秉持中道,要發乎情止乎禮,不能淪入豔情濫情一流。入世的儒家情懷和儒家的詩教觀念對薑夔都有極深影響,因此“薑夔的感情抒發一直是執著而非超脫的,他對生活的淒涼和苦悶采取的是一種排遣宣泄或吟味咀嚼的方式而非進行高層的哲理思考以求解脫”。“其以布衣終身,並不是自願的對社會退避所采取的高蹈遠引的態勢,而是欲求用世而不可得”。“因此薑夔不同於晉宋雅士之處便在於他看似超然而實有情。
其從未有過心境的平靜,也沒有透悟後的解脫,而是一往情深,全是人間的悲涼與人間的親切,他的身世氣質決定了他抒發的是一種悲涼怨抑而又力求超然達觀的孤獨感”。楊海明先生從薑夔獨特的人生經曆出發,對他的詞風進行了分析:“薑夔終生布衣清客的角色決定了其詞作中始終潛隱著一個‘無枝可依’的寒士所特有的身世飄零之感。而對溫馨的家庭生活和男女情愛的眷戀和追懷,又使其詞中時時透出一股熱切和帶有豔情氣息的戀家之情。二者相反相成地共同構成了白石詞作為一名‘江湖詞人’之詞的重要人生意蘊。”在這些分析的基礎上,我們才能夠展開對薑夔詞女性化特征的分析。薑夔的詞作,共有八十四首(《全宋詞》錄八十七首)。依據題材內容來劃分,大略可以分為戀情詞、詠物詞、感時傷事的淑世詞和感傷身世的羈旅窮愁詞。薑夔的詞作,在南宋雅化的詞壇中,開清空騷雅一路,尤其是他堅守詞體本色,在保持詞體女性化特征的同時,匡正了詞體冶豔之風,在“綺羅香澤”之外表現出騷雅冷豔的特征,產生了深遠影響。這一特征,在他眾多詞作中皆有體現,筆者依據夏承燾先生《薑白石詞編年箋校》、《薑白石詞校注》、《薑白石詞新釋輯評》等對薑夔詞中的女性化特征做一細致的文本分析。
一、戀情詞:癡迷不悟的騷雅冷豔
薑夔的女性情緣始於與蕭德藻的相識。蕭德藻,字東夫,號千岩老人,曾學詩於曾幾,時謂“尤蕭範陸四詩翁”(楊萬裏《進退格寄張功父薑堯章》)。孝宗淳熙三年(1176),薑夔初製詞,做自度曲《揚州慢》(淮左名都)。十年後,薑夔持此作拜謁蕭德藻。蕭德藻對薑夔十分賞識,“以為四十年作詩,始得此友”,他又將薑夔介紹給楊萬裏,楊萬裏認為薑夔“於文無所不工,甚似陸天隨,於是為忘年交”,更將薑夔引薦給大詩人範成大。薑夔從這些詩學前輩那裏獲益良多,更收獲了自己的愛情。先是蕭德藻將自己的侄女嫁給薑夔為妻,後是薑夔於紹熙二年(1191)為範成大作《暗香》、《疏影》,範成大將歌女小紅相贈。再者,薑夔往來奔波於江淮間,結識了妙善音律、才華出眾的合肥姊妹,此後他寫下了大量的作品懷念這兩位女子。
夏承燾先生曾對薑夔的合肥戀情詞做過考證:依年月先後,列其有本事各詞,除去存疑之外,得十九首。另有《秋宵吟》、《月下笛》,“揣二首辭意,亦懷人之作”,但夏承燾“以無顯據,不列譜內”。
除此之外,還有如寫身世之感的《淒涼犯》等也被認為含有戀情與懷人因素,如趙曉嵐認為:“薑夔集中還有一些流露懷人之情的作品,如明寫身世之感的《淒涼犯》小序雲‘合肥巷陌皆種柳,秋風起兮騷騷然’,詞又雲‘人歸何處’,‘舊遊在否’,‘怕匆匆、不肯寄與誤後約’等等,又何嚐不是懷人之思?”從夏承燾和趙曉嵐的考證研究來看,薑夔詞集中的戀情詞應該有二十餘首,在此不一一列舉。在這些戀情詞中,薑夔以騷雅冷豔的筆法,深情地描寫或回憶了自己的愛人。我們試舉幾首代表性的戀情詞作來考察薑夔詞的女性化特征。
1.《一萼紅》:
丙午人日,予客長沙別駕之觀政堂。堂下曲沼,沼西負古垣,有盧橘幽篁,一徑深曲。穿徑而南,官梅數十株,如椒、如菽,或紅破白露,枝影扶疏。著屐蒼苔細石間,野興橫生,亟命駕登定王台。亂湘流、入麓山,湘雲低昂,湘波容與。興盡悲來,醉吟成調古城陰。有官梅幾許,紅萼未宜簪。池麵冰膠,牆腰雪老,雲意還又沉沉。翠藤共、閑穿徑竹,漸笑語、驚起臥沙禽。野老林泉,故王台榭,呼喚登臨。南去北來何事,蕩湘雲楚水,目極傷心。朱戶黏雞,金盤簇燕,空歎時序侵尋。記曾共、西樓雅集,想垂楊、還嫋萬絲金。待得歸鞍到時,隻怕春深。
小序中的丙午人日,是孝宗淳熙十三年丙午(1186)的正月初七日。
此時薑夔正在蕭德藻的觀政堂客居。此詞是一首賞梅登高因而感傷身世的懷人之作。夏承燾先生認為此詞為薑夔第一首懷戀合肥姊妹的詞,指出“集中懷念合肥各詞,多托興梅柳,此詞以梅起柳結,序雲‘興盡悲來’,詞雲‘待得歸鞍到時,隻怕春深’,疑亦為合肥人作”。
在這首詞中,詞人寫梅寫柳,寫嶽麓之山與湘江之水,滿是漂流無定之情,卻又哀而不傷,守持中道,一景一物、一林一泉富有雅趣。“記曾共”寫思念,並無香豔之描寫,唯有一片深情而已。“寫官梅紅萼未簪,‘如椒如菽’,愛憐惜護,已寓其中。結句‘待得歸鞍到時,隻怕春深’,溫馨中平添酬唱。……以時令之變換宕開一筆,寫出思念之深、盼見之切,使個中人呼之欲出矣”。從這首詞中我們不難看出,同是寫男女相思怨別的愛情題材,薑夔詞消磨了花間情詞的香豔、柳永情詞的俗豔等色彩,傳統的女性題材和男女之情,在他的筆下已經趨向清空騷雅了。
2.《小重山令·賦潭州紅梅》:
人繞湘皋月墜時。斜橫花樹小,浸愁漪。一春幽事有誰知。東風冷、香遠茜裙歸。鷗去昔遊非。遙憐花可可,夢依依。九疑雲杳斷魂啼。相思血,都沁綠筠枝。
這首詞按夏先生所言,也應該是借梅來懷念合肥姊妹的。這首詞上片由梅及人,寫己之相思。下片梅人合寫,突出對方之相思,將兩地相思係於一樹紅梅,相思之情益轉益深。詞人寫梅,不是關注其橫逸斜出,而是突出一個“小”字,“小”則意味嬌弱,唯其嬌弱,才更顯得楚楚可憐。
“一春幽事有誰知。東風冷、香遠茜裙歸”三句既是寫人,也是寫梅。此句充滿了奇妙的想象,“香”猶花魂,縹緲而去,幻化為“茜裙”的歸來,這正是薑夔魂牽夢繞的合肥情侶的象征,這是薑夔一生的“情結”所在。沈祖棻先生《宋詞賞析》評薑夔此詞說:“‘九疑’三句,用湘妃事,以竹之紅斑比梅之紅花,從賈島《贈人斑竹拄杖》‘莫嫌滴瀝紅斑少,恰是湘妃淚盡時’來,仍關合潭州,又點‘紅’字。即梅即人,一結淒豔。”沈先生拈出的“淒豔”二字,正是薑夔詞中的關鍵,其對愛戀之情的表達,對女性的描寫絕不墮入冶豔,而是帶有一絲哀傷與幽冷之意,“淒豔”正是對於薑夔詞這種女性化特征的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