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寒。剛進十月,大雪掩埋了雁回山脈以北整片大地。
這時候風了雪也了,幾片零零落落的碎沫在白茫茫的地間漂著。馬蹄落在上麵軟綿綿不著力,蘇令也不敢快行。其後的二三十人牽著馬,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挪步。
一個少年突然跳下馬,穿過馬隊坐到一旁的雪地上,氣哼哼的把火爐一扔。餘下二三十人也隻得停下。
這樣的氣,那少年嬌嬌嫩嫩的,年歲不過十二三,也是難為他了。
一老婦輕歎一聲,翻身下馬,溫聲勸道,“太子殿下,再忍忍吧!就要到高渠了。”
“嬤嬤!這話可是從前日你就開始了罷!”少年賭氣似的把兔絨帽子狠狠向下扯,蓋住了半個臉,“總之我是不走了。平時也就罷了,這大雪的也偏要選這樣的路走。再有,你可不要喊我太子太子的。”
老婦勸不得,快走幾步到蘇令馬前。
蘇令也是無可奈何,看看這氣!“快要黑了,必須盡快趕到驛站。”
老婦道,“侯爺,您看…唉…殿下是實在累著了……”
蘇令看看四周,人困馬乏。這些都曾是北營的軍人,麵有倦色卻無絲毫抱怨。蘇令輕歎,連著幾狀況不斷,今日更是從早晨到現在一刻也沒休息,這些訓練有素的軍人都這個樣子。雪也了,一會兒稍稍趕點,黑前趕到驛站也沒問題。
蘇令衝老婦微微點點頭,翻身下了馬。
老婦喜的連連道謝,拾起火爐,冷冰冰的。原來是裏麵的火早就熄了。老婦心中一時感觸,頓時兩眼含淚,忙把外袍給少年披上,柔聲道,“殿下,當心濕了衣服。”
少年哪裏受過這樣的罪,一時心中委屈,聽著老婦柔聲相勸,一時忍不住撲到老婦懷中,大哭起來。
那少年本是大顯前太子啟恒。
這事來也是荒唐。
大顯一朝自顯武王建國,曆經二百一十六年,曆屆子莫不是英明有道的守成之君,朝堂也不少賢臣,自是物阜民安盛世之治。四方諸侯也無一不是尊王守禮。從顯武王傳了八世至當今皇上啟勳,才出現變象。
當朝皇帝還是太子時,倒也敬孝有德,雖然貪圖享樂愛慕美色,卻也沒什麼大錯,繼位後才愈放肆起來。後來文昭太皇皇太後仙去,皇帝沒了人管製更是肆意妄為。到了新阜四年得美人雲裳,行為竟越加荒唐。
雲裳生絕色,卻是個空有一副好皮囊又目光短淺的婦人。自從生了一對子女,更是慢慢變得目中無人。那一日因為一朵牡丹與皇後起了爭執,皇帝正好瞧見,卻也自然是偏向雲裳。
啟恒年少氣盛,為母後不平,便找了幾名廝,在禦花園敲暈了雲裳的宮女隨從,用麻袋套住雲裳扔進河裏。雲裳不懂水性,落了水驚慌失措,後幸得宮人救起。雖然沒死,卻也嚇得三魂去了兩魂,然後就在皇帝麵前日夜哭啼,“太子年紀竟是如此歹毒。今日可是陛下在呢,若是哪不在了……到太子繼了位,我們母子三人哪還有活路。”
皇帝心中有幾分愛惜兒子,也明白這後宮爭寵之事,雖然心疼雲裳,但見雲裳也沒傷著,隻笑著勸道,“你莫要和他孩至氣,他哪有那麼多惡毒的心思。你這些在皇後麵前也卻是無禮了些。”
陳皇後自皇帝未繼位時便跟了他,這許多年總還有些情義,因著此事也就過去了,隻禁了啟恒半月的足。雲裳雖是心中怨恨卻也不得。
又過了幾日,下元節,皇後趁著節日向皇帝請求免了啟恒的禁足令,皇帝也是同意。
下元節,宮中大宴。雲裳氣憤皇帝這麼輕易放過啟恒,托病不去。
再啟恒被禁足,心中覺得憋屈,便獨自出來走動。正走著突然被一個尚膳房的太監撞個滿懷,啟恒也被灑了一身湯水。
那尚膳房的太監忙跪地請罪。啟恒細問下知道是給西宮雲裳送細白羹的,頓時怒火中燒。啟恒孩心性,沒什麼城府,心中氣惱,隨手從路旁抓了把土掀開食盒扔進羹中。那太監哪敢話,隻跪著戰戰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