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露麵了,清澈的水,在陽光下從樹葉上流過,像水銀晃動。水流淌著,吆喊著,像當年過紅軍,從溝堖到溝口,一個人成了一隊人——溝溝岔岔的小溪流都跳到一塊了。於是,河水就豐盈了。水流到山澗時像山裏娃紮猛子一樣直溜溜衝下,紮出一個個明澈的小潭,水在這裏徘徊,魚兒在水中嬉戲,螃蟹在潭裏的石頭下橫出橫進,怡然自得。潭底的卵石晶瑩得像人工製造的。這時的你會忍不住脫掉衣服跳進水裏,和魚兒追逐。
水靜靜地流著,帶著大山的風韻,攜著曆史,原汁原味地向我們走來。我們的村莊,因為苗溝河的流淌,人們在河邊挖一眼山泉就可以吃水了,是苗溝河養育了我們的祖祖輩輩。河水蜿蜒幾十裏後,流經棣花賈塬,也就是賈平凹先生的老家,彙入丹江河。
苗溝河的水,是我們兒時的樂園。我們在河裏遊泳、摸魚、蓋房、修“沙長城”……上山打柴回家,又餓又渴,放下背簍,趴在河邊牛飲幾口,一下就甜到了心窩裏。那種美妙的感覺至今還蕩漾在心中呢。冬日裏,一層冰封住了河水,一個天然的溜冰場,又成了孩子們另一個歡樂的世界。
苗溝河的水清澈無形,然水卻隨山而有了形。不信,你瞧,一會兒平靜的像月光,一會兒奔放的像戀人,一會兒孩子般淘氣,一會兒賢哲般沉思。有時它們像山娃一樣鬧了小別扭,就被一堆沙隔開各走其道,不大工夫卻又和好如初了。小時候,我們到鎮子上趕集,抑或到更遠的地方去,總是在小河邊那羊腸小路上奔走。那路那水,就像兩個貪玩的山娃,一會兒一同賽跑著,一會兒又交手玩耍著——這不,支幾個列石,人在快步扭走著,它倆卻嬉戲打鬧呢。不敢說水流生百景,一步一景了,但關於苗溝河水的美好記憶和傳說,卻真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呢。那些留在記憶深處的因水而成的景致,時常在夢境裏出現。那千尺潭的水像龍卷風一樣漩著,那綠嶄嶄的漩渦,不知旋入了我多少憧憬啊!那三道河,過一道就能見到一處美的情景,仿佛步入了《西遊記》的神話世界,最後你走出的是一個大大的“W”;那摞摞石正好是三個石頭摞在一起。聽老人說遠古時有蛤蟆精興風作浪,洪水肆虐殃及百姓,玉皇大帝嗑了一塊瓜子皮,就把這蛤蟆精給壓住了。從此,這摞摞石就成了小河的守護神了。
後來,人們在摞摞石上遊一公裏處建起了苗溝水庫,讓頑皮的水在這裏雲集思索,為人們做更大的貢獻。修水庫時,這裏曾留下許多悲悲喜喜的人生故事,平凹先生的《我是農民》,對此有惟妙惟肖的描述和反映,也讓外麵世界的人知道了我們苗溝的水,知道了苗溝水的許多故事。
隻是,有了水庫,也就淹沒了苗溝河上的千尺潭、三道河這些景點,一切都成了塵封的曆史,隻能從記憶中搜到一星半點。
苗溝的水滋養了一代又一代我的父老鄉親,也豐盈了我的靈魂。每次來到家鄉的小河邊,掬上一捧清而甘的家鄉水,我都會心曠神怡,一切一切的煩惱也化作這水上的霧靄,嫋嫋而去了。我的魂靈也在這家鄉水的蕩滌中一清二白,幹幹淨淨。
苗溝的水也曾哺育過一代大文豪賈平凹。這水就從他家門前流過,他童年的歡樂和苦楚有苗溝水的見證;他文學創作的泉湧,也有苗溝水的營養。這些,苗溝的水都永遠寫在了它的記憶裏。
苗溝的人
苗溝有人居住的曆史無從考證。可村口河邊那棵千年老柳正是先人親手栽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