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一個月後，所城召開公審大會，判處劉永樂、老五、老六死刑。行刑那天，所城萬戶空巷。人們爭先恐後趕往西沙旺刑場，爭睹大漢奸劉永樂被處決的場麵。劉萍拉著恨冬擠在人群中。上午11時，五花大綁的劉永樂、老五、老六，背插亡命旗，口勒鋼球，跪在囚車上。沿途的老百姓高呼口號：“打倒大漢奸劉永樂”。人們往劉永樂、老五、老六身上投擲石塊、酒瓶子發泄心中的仇恨。囚車開到西沙旺刑場，六個帶著白手套的公安戰士把劉永樂、老五、老六拖下囚車。田局長宣讀劉永樂、老五、老六的罪狀。罪狀宣讀完畢，公安戰士把三人架到行刑台上。午時三刻已到，田局長發出執行死刑的命令。行刑隊長鬆開勒在劉永樂口中的鋼球，喝道：“劉永樂，你還有話要說嗎？”劉永樂流淚道：“俺想見兒子一麵。”這時，站在不遠處的恨冬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撲到劉永樂身上哭喊：“爹！你不能死。”劉永樂看著恨冬，淚流滿麵，道：“恨冬，爹是你的養父。黎冬是你的生父。記住，爹是大漢奸，是個壞人，有十惡不赦的大罪，不值得你哭。往後好好跟著你姑過日子，長大了做個善人。”恨冬流著淚，點點頭。劉萍走上前拉住恨冬的手，轉身就走。劉永樂流著淚，哀求道：“萍，哥求你一件事。”劉萍背著身，道：“啥事？快說。”劉永樂道：“哥求你把恨冬拉扯大。”劉萍背著身，點點頭，道：“俺答應你。”恨冬聽劉永樂這樣說，掙脫劉萍的手，撲到劉永樂身上，哭喊：“爹，俺不讓你死。”劉萍拽住恨冬的手，道：“恨冬，這是他當漢奸的可恥下場。”行刑隊長見恨冬哭鬧不止，朝劉萍揮揮手，示意把恨冬拉下去。劉萍會意，撫摸著恨冬的頭，道：“恨冬，馬上要行刑了，咱們下去吧。”恨冬懂事地點點頭，隨劉萍走下行刑台。行刑隊長見劉永樂話說完，鬆開勒在老五口中的鋼球，喝道：“老五，你還有話要說嗎？”老五搖搖頭。行刑隊長見老五無話可說，又鬆開勒在老六口中的鋼球，喝道：“老六，你還有話要說嗎？”老六流著淚，點點頭，道：“長官，俺手上有多條人命，死有餘辜。俺死後，望政府能看在俺帶路抓捕劉永樂和老五的表現，照顧家中年邁的老母。俺在九泉之下感謝政府的大恩大德。”田局長道：“老六，你的表現政府清楚。隻是你血債累累，受害人家屬不肯饒恕，你必須以死謝罪。你死後，政府會照顧你的老母，你放心上路吧。”老六淚流滿麵，點點頭，道：“俺給政府磕頭了。”老六說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著田局長叩頭不已。田局長拉起老六，朝行刑隊長揮揮手，示意執行死刑。行刑隊長點點頭，高聲道：“行刑隊注意，預備——”行刑隊員舉起槍，瞄準劉永樂、老五、老六。行刑隊長一揮手，道：“射擊。”隨著三聲槍響，劉永樂、老五、老六倒地身亡。
四十五
劉永樂、老五、老六伏法後，所城百姓揚眉吐氣。革命生產蒸蒸日上，一派繁忙景象。統戰部部長室，統戰部長走到黎芳麵前，興奮道：“芳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黎芳調皮地問：“部長，啥好消息？讓你這麼高興。”部長見四下無人，輕輕刮了一下黎芳的鼻子，道：“芳芳，你猜猜看。”黎芳瞟了部長一眼，羞答答地擺弄著辮子，道：“俺可猜不著。”部長笑言：“芳芳，告訴你這個好消息，你肯定高興得蹦高。”黎芳頭一歪，問：“有那麼邪乎？”部長點點頭，道：“肯定會蹦高。”黎芳似信非信，揮著手，喊道：“你騙人。”部長連忙用手捂住黎芳的嘴，噓了一聲。黎芳旁顧四周，吐了吐舌頭，道：“你快告訴俺，是啥好消息？”部長清了清嗓子，聲音提高八度，道：“政府決定把日偽時期凍結‘裕恒興’銀號的資金全部返還給所城商幫，幫助金時鍾廠全麵恢複生產，重開‘裕恒興’銀號。”黎芳高興地跳起來。部長雙手托起黎芳，笑道：“咋樣？高興的蹦高吧。”黎芳閉上眼睛，口中呢喃道：“今天，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四十六
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國大典在北京舉行。在天安門城樓上，毛澤東主席向全世界莊嚴宣布：“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了！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
國慶大典後的一天，劉萍把鳳英叫到家裏。劉萍道：“妹子，有些話，嫂子憋了很長時間了，一直不好開口。”鳳英拉著劉萍的手，親熱道：“嫂子，自家妹子，有啥不好說的？有啥話，盡管說。”劉萍攏了攏頭發，歎了口氣，道：“妹子，明兒他爹走了五個年頭了。俺也這把年紀了，明兒也老大不小該娶媳婦了。俺琢磨著趁俺還有這口氣，把明兒和你的婚事辦了。這件事擱在俺心裏很長時間了，一直說不出口。不說，俺心裏又堵得慌。今天既然把話說開了，你就給俺個準話，你到底願意還是不願意。”劉萍一番話說得鳳英低下頭。她羞澀道：“嫂子，俺比黎明大，人家能同意嗎？”劉萍笑言：“妹子，眼下是新社會、新潮流，時興姐弟戀。小女婿娶個大媳婦有的是。再說你倆年齡相差也不算太大。依俺看，歲數不要緊，要緊的是兩人的感情。”鳳英點點頭，赧顏不語。劉萍見鳳英羞而不答，拉著她的手，勸道：“妹子，想當年你在‘賽半仙’救了明他爹。後來，明他爹在刑場上又救了你。俺知道，你心裏一直戀著明他爹。”劉萍的話，擊中鳳英的要害，她欲言又止。劉萍見鳳英不說話，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唉，說起來，明他爹真有女人緣，一輩子有四個女人戀著他。”鳳英問：“嫂子，哪四個女人？”劉萍微微一笑，扳著指頭，道：“第一個戀著他的是曼，可是他倆有緣無份。瑞慶班北上京津10年，曼生死不明。沒想到陰差陽錯讓俺這隻麻雀占了鳳巢。俺心裏明白明他爹雖娶了俺，但俺不是他的意中人。明他爹不待見俺，俺不恨他，這是命。俺曾勸他娶曼做正室，俺情願做小，可是婆婆不答應。說句心裏話，俺是第二個戀著明他爹的女人，隻要能守在他身邊，伺候他，為他生兒育女，俺心裏就滿足了。第三個戀著他的是玫連。俺覺得一個外國妞能戀上一個中國爺們是緣分，是命中注定，也是明他爹的福氣，俺曾勸明他爹收玫連為側室，沒想到玫連吃曼的醋與他分了手，讓劉永樂撿了個便宜。第四個戀著他的就是你。當年明他爹在賽半仙遇險，你臨危不懼，舍命相救。沒想到命運捉弄人，一報還一報，明他爹在絞刑架下又救了你。你為報答他的救命之恩想以身相許，明他爹卻以年齡相差太大拒絕了你。你發誓終生不嫁，鞍前馬後伺候他一輩子。”劉萍絮絮叨叨的話，句句砸在鳳英的心尖上。她感動地拉著劉萍的手，道：“嫂子，這些年來，你忍辱負重成全明他爹，俺心裏明鏡似的。”劉萍搖搖頭，道：“妹子，這不是辱，而是命。命裏誰跟誰有緣，你想擺脫，也擺脫不掉。比如說，你和明兒的姻緣就是命。明兒命中要娶個大媳婦，這個大媳婦就是你。你想擺脫也擺脫不掉。”鳳英心服地點點頭，道：“嫂子，這可能是前世定下的姻緣，現世來報吧。”劉萍點點頭，道：“明他爹前世定下與四個女人有緣，現世曼、玫連、俺和你就來與他相會。誰想擺脫也擺脫不掉。現在，明他爹過世五個年頭了。咱們前世與他定下的緣分已盡，再跟他糾纏就沒意思了。明兒對你有情有意，這也是前世與你定下的緣分。你想擺脫也擺脫不掉。俺說這些話，你明白是啥意思吧。”鳳英點點頭，道：“嫂子，俺明白。”劉萍打趣道：“明白，還叫嫂子。”鳳英明知故問：“那叫啥？”劉萍輕輕剜了鳳英一指頭，佯嗔，道：“傻孩子，叫娘。”鳳英羞得撲到劉萍懷裏。劉萍輕拍著鳳英的背，鼓勵道：“快叫呀。”鳳英鼓足勇氣，甜甜地叫了一聲：“娘。”劉萍抱著鳳英趕緊答應：“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