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這種問法婉轉地表達她不宜去。

她搖了搖頭。

樊田夫用力抓住她,好久,說:“夕夢,我愛你。”

她的淚水已在眼眶裏湧動。她拚力克製不讓它流下來。樊田夫戰友們成雙成對地來,他今晚請他們在酒店吃飯,而芸姑就在樓下帶孩子玩,按理說,他帶芸姑去最合適不過,而他顯然不願意帶芸姑去。他希望帶林夕夢去,可這又是太不合道理的。林夕夢僵直地立在那裏。她第一次有一種名不正言不順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使她心如刀絞般地疼痛。

樊田夫完全理解她,心疼地望著她。臨走前,樊田夫不舍地看了她一會兒,壓低聲音叮囑:“夕夢,你就在這間屋裏等我。我八點半就回來。”

林夕夢一言不發。她決定一刻也不等。她決定立刻離開這裏。她決定離開這裏一個人去夜遊。

門外傳來袁軍聲音:“林經理上哪兒去了?”樊田夫回答:“她今晚有事就不來了。”

等他們走出公司,估計已經到酒店,她才走出辦公室。她一眼看見芸姑。芸姑正仰著那張大臉盤在樓下跟小順說笑。

林夕夢沒有去夜遊。她去了柳大光那裏。她告訴柳大光她要喝酒。柳大光急忙吩咐仲小姐備上酒菜,關心地詢問她麵色神情為什麼這樣難看,她說沒有什麼。麵對柳大光,林夕夢有一種坦然感,他是她所有異性朋友中友情最純潔最真誠的一位,雖然社會上人們對他貶多褒少,但他對她一直保持著很好的朋友關係,信賴她,把許多內心話告訴她一個人。同樣,當她感到無處可去而又必須找個去處的時候,她首先想到的是他這裏。

林夕夢呆坐著。她淚湧如注。柳大光再三追問,她啞了一般。她不是不信任他。她是不想讓樊田夫受到什麼意外。她不停地喝酒,卻不吃菜。柳大光阻攔她不允她多喝,她說自己少喝一點兒,但碰杯後總是一幹而盡。大約半個小時,她喝光三瓶啤酒。柳大光害怕了,說:“夕夢,告訴我你怎麼啦?你這樣不說一句話地喝酒是在折磨自己。”

她語無倫次地回答:“柳大光,你是我最信賴的朋友……我為擁有你這樣的朋友而慶幸……我不管別人怎樣評價你,我認為你是我朋友,你就是我朋友……但我的事還不想現在端出來給你看,……你不要問我了……我,我想抽煙。”

柳大光為她點燃一支煙。她一口接一口,很快一支煙就抽完了。她自己又點燃一支,抽起來。當仲小姐第二次扶她去廁所時,她頭昏腳輕,掌握不了平衡,終於嘔吐起來。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吐酒。她感到自己連內髒都要一起吐出來了。仲小姐端來溫水,她漱了口,在仲小姐攙扶下回到沙發上。她坐不住,仲小姐讓她躺下。她幾乎不省人事,卻知道要柳大光給樊田夫打個電話,就說她在他這裏喝醉了,並清楚地告訴樊田夫所在酒店電話號碼。後來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當她醒來的時候,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一看這間情侶間,她想起來了,趕快跳起來,穿上鞋子。到大廳一看,已是午夜十二點半。柳大光在大廳搭的一架小床上睡覺。她問樊田夫來過沒有,他說沒有,他等到十一點沒來就睡下了。

樊田夫不可能來。她早就該想到這一點。即使今晚她死在這裏樊田夫也不會來。她太了解這個男人了。樊田夫顧及的東西太多太多。他是永遠不會為愛赴湯蹈火的。“蒼天,男人!我命該如此嗎?”她的心禁不住悲哀起來。她埋怨柳大光不早點叫醒她。柳大光說看她睡得太死隻好讓她睡。柳大光要送她回家,她執意不要送。回去的路上,林夕夢遇到正在找她的卓其。卓其把她臭罵了一頓。昏頭昏腦地回家已是午夜一點,卓其不停地質問她去了哪裏。她說在柳大光那裏喝醉睡著了。第二天早上,卓其當著牛牛麵,臭罵她是喝醉酒睡在人家床上,並揚言要去告訴林天明。

在卓其不斷地臭罵下,林夕夢突然產生一種離家出走的強烈念頭。可是,她又實在沒有那份勇氣。